花亦山心之月：第六十七章 首辅疯了

楚禺突如其来的拔刀吓了鹿蜀一跳，让鹿蜀下意识地也握住了腰间的佩刀，曳马和楚禺拉开距离：“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对于鹿蜀的反应，楚禺连一个余光都没分过去，他只是死死盯着“凌军师”的脸，心中犹疑不定。

……花澹清没死？可他看着又似乎不是花澹清。

楚禺将“凌军师”脖颈上的痕迹尽收眼底，虽然隔得远，他看不分明，但隐约能判断出要么是道割喉导致的伤口、要么就是刺青刑罚导致的疤痕。

除此之外，少年腰封干干净净，没有花澹清死都不会离身的花家佩环……话又说回来了，谁又敢顶着杀头的死罪，去佩戴如此大逆不道的东西？

更何况，倘若这人真是花澹清，那么凌晏如是真的疯了，就差表明他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逼承永帝退位。

花家在南塘起兵造反的事早就传到了寒江，哪怕楚禺和宣望钧再如何不忍，但叛国之人终究为敌。

哪怕他们曾是昔日同砚，又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相伴数月，但倘若现下真到了相见的那一天，他们只会兵戈相向，不死不休。

楚禺眸色一暗，逼迫自己将那人是花澹清的想法扔开。

可那五官走向何其相似，让楚禺握刀的手都微微渗出了薄汗。

他骤然拔刀的架势也引起了身边士兵的焦躁不安，可双方都压抑着，等待楚禺对此做出一个解释。

楚禺沉默了一会儿，说：“劳烦军师自己走过来，递交通牒玉牌。”

哪怕他刀锋直指前方，花澹清也没有任何慌神或退缩的表现。

花澹清不打算捏造他的性格，更何况，他一开始也没打算瞒过旧日相识。只不过他说出来是一回事，对方指出来又是一回事。

蜀中军里，见过他的人，眼下是绝不可能如此轻率的点破他“花家世子”的身份。

毕竟他现在套着凌家远亲的壳子，倘若挑破，那就是与凌晏如为敌，甚至将凌晏如公然置于通敌反贼的罪名。

这对于宣氏姐弟两党而言，是一个万不可错失的大好机会，可问题在于，他们究竟能不能拿到证明“凌兰生”就是花澹清的证据。

否则空口无凭，死无对证，贸然出击也只会让自己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眼下，楚禺要花澹清走过去，意思就是想和他单独谈谈。

星河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花澹清的手指，可没有让花澹清看他一眼。

花澹清只是无声伸出手去，星河就沉默地将他的手杖递过去，然后站在原地，目送花澹清挺直脊背，但仍然有些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

他走得越近，楚禺的脸色就越难看。

缓步向前的少年人并未束发，满头青丝随性的在他脊背处垂落至腰眼，而那一双眉眼走向，无一不和花澹清相像，只不过这人的脸色非常差，眼底的乌青很重，就像中了毒。

楚禺看得出这确实是个底子虚浮的人，他的脚瘸了，但依稀可辨曾有武者的行步习惯，除此之外，这人真的非常的……浮夸。

耳廓佩戴一只蜿蜒银蛇也就罢了，持着手杖的手背依稀可见青灰色痕迹，想来应该是整只手都纹了什么。

——要他大喇喇地说这是反贼花澹清，那确实不太具有说服性，起码在众人眼中，这很不符合一位曾经世家子的形象。

但倘若要楚禺完全否定，他也拿捏不准。

花澹清虽然平日看着举止轻浮，实际上是个忍耐力极强、性子也极其狠辣的人，如果寒江身亡的消息是旁人一手捏造，那么花澹清为了活下去，也确实能做许多非人哉的行为。

……

但说来说去，一个本该死在寒江的贼子，和当今首辅勾搭在一起，是不是太过分了？

除非——

凌晏如被花澹清的死刺激得失心疯了，找了一个和他样貌相近九成的人，抑或是采用了易容。

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楚禺脊背一寒，看着花澹清的眼光也骤然复杂起来。

他们虽然这数月以来都为寒江战事忙得脚不沾地，但宸王在宣京布下的眼线也不是吃干饭的，偶尔递来的消息里，也提到过首辅往府里塞了个男宠的事情。

这样的消息虽然很具有重磅八卦的意味，但完全没引起楚禺和宣望钧的注意。

毕竟比起关心凌晏如的红颜知己或者蓝颜知己，还不如多看看他是不是又琢磨着给承永帝上眼药，撺掇他继续开战。

现在，楚禺才极其迟钝的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随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里。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之前和季元启一干人等混得太久，已经在脑子里写了好几个凌晏如爱而不得然后这样那样的剧本。

每一个剧本都让他深深地感到了恶寒和性命不保。

花澹清大大方方地朝楚禺走去，看着那少年迟疑地收刀入鞘，同时，楚禺的眼神也变得……富含怜悯。

花澹清：？？？

花澹清眼角一跳，不知道楚禺到底进行了怎样一番心理活动，只是走到他身侧，不卑不亢地拿出了身份玉牌递给他：“劳请将军过目。”

楚禺接过那玉牌扫了两眼，又凝视那名字许久，脑子突然一抽，想起了从听到鹿蜀介绍时就存在的违和感。

花澹清还未及冠，父母又去得早，到了现在也没取小字，但是只有他特别亲近的南塘故人会唤他的小名。

而花澹清的小名，哪怕是和他交好的季元启也不清楚。

楚禺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宣望钧有天喝得有点醉，然后盯着月亮怀念从前。

楚禺扶着他去休息，却不经意间听到宣望钧呢喃唤着：“师弟……兰生…”

兰生。凌兰生。

这*大景脏话*不会真的是凌晏如失心疯后整出来的替代品吧！？

楚禺差点握不住手里的玉牌，但还是冷着脸将东西还给花澹清。

他没有从马上下来，只是坐在上面朝花澹清抱了抱拳：“得罪军师了。”

随后，他一曳缰绳，调转马身：“军师先行，其余人原地等候检查。”

说完，他也不等其他人什么反应，一扬马鞭就朝大本营赶了回去。

他必须先把这个突发情况告诉宣望钧，当朝首辅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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