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澹清也许有过片刻的犹疑,但他表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浅浅微笑的模样,开口回应着:“小鹿,许久不见了。”
他一说话,喉结上下挪动的时候带动了那条骇人的青痕,没有半分美感,且无端让人生骇。
可这一切都没阻止鹿蜀向他靠近。
鹿蜀甩开弋兰天的手,几乎是飞奔地赶往花澹清身边,将他一把拥入怀中。
他的力道有些大,撞得花澹清堪堪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少年身上依旧萦绕着蜀地特有的草木清香,也许是来之前做了什么事,花澹清还能闻见些许汗味,但并不惹人厌,反而让人慨叹起少年青春肉体的美好。
鹿蜀的怀里暖烘烘的,让花澹清觉得像抱了个暖炉入怀。
他伸手扶住鹿蜀的后脑勺,轻轻揉了揉:“这么想我?”
“……知音,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鹿蜀像失去安全感的猫一样拼命往花澹清怀里拱,一边拱还一边小声咕哝,把自己的脑袋抵在花澹清肩窝,去触碰他的侧颈,以谋求能感受那些跳动的血管。
花澹清眨了眨眼,看向鹿蜀背后那个已经恢复平静的红发男人。弋兰天只是微笑着看他被鹿蜀劫持,眼底是一片深邃和缓的海,仿佛在宠溺一个调皮久不归家的孩童。
花澹清指了指鹿蜀,用眼神问他:你没告诉他?
弋兰天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而后更是直接拎刀进了驿馆,把这烂摊子丢给花澹清自己处理。
鹿蜀还处于情绪激动之下,花澹清犹豫地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在推开与否纠结了一会儿后,终究是顺着鹿蜀的力道,将他的脸颊摁在自己的颈窝。
也许是花澹清的“死”让鹿蜀避无可避的想起了爷爷,以及穷奇会的故人。
鹿蜀其实畏惧离别,更畏惧死亡带来的不可逾越的鸿沟。仿佛一切又要再次离他而去,上一次他在飘摇的海洋航行中得到了爷爷身故的消息,而这一次,他是在翻滚咆哮的寒江边知晓了花澹清坠崖的噩耗。
鹿蜀到寒江来,是为了帮花澹清。
结果他还什么都没做,就这样突兀地听到了花澹清的“死讯”。
那一瞬间,巨大的责任感和随之而生的愧疚几乎压倒了这个年轻人。他不知道自己在愧疚什么,但他连夜逃命一样离开寒江,直奔蜀中。
要是再在寒江逗留,鹿蜀害怕自己会被强制性停止呼吸。
每一次的眨眼和心脏跳动,都会提醒他故人已逝的事实。连带着耳洞上的伤口都火辣辣的烧痛起来。
他原本不必被这样的愧疚感压倒,但他不知道如何调解。
直到鹿蜀在蜀中遇到了弋兰天,才重新有了喘息和回神的契机。在饭馆醉倒的那天,弋兰天看向窗外的远山,像对他做了忠告,又好似只是喃喃自语般说道:那就做点什么,拥有力量,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才算不白来一趟。
鹿蜀很难过。他想起了穷奇会,想起了自己为此而不断奔波忙碌的日子,但他一个旧人都没找回,反而如此轻松地将穷奇会交给了弋兰天,接着美名其曰去建立新的“山海盟”。
而他的副盟主尚未喝过庆功酒,就这样在寒江坠崖。
也许是酒烧了肺腑,让他也朦胧地痴了,就这样答应了弋兰天,许诺和他一块儿建一支“穷奇军”。
如此,也算对得起该对得起的人吧?鹿蜀大着舌头,像绕口令一样问弋兰天。
弋兰天只是嗤嗤笑着,喝下一碗又一碗的酒。
鹿蜀以为,不会再有能让他心神激荡的事了,直到——
直到花澹清完好无缺的站在他面前。也许不是完好无缺,他的头发白了,人也瘦了,甚至拄着拐棍。可鹿蜀明白,这怀抱依旧一如既往的温热,就像以往花澹清在明雍念书时,他会到学院后山等他。
花澹清总蹲在墙上等他,等他张开双臂,再像一只鸟儿那样扑进他怀里。
温热的,鲜活的。哪怕现在鹿蜀只能闻到满满的苦涩药味,取代了原本的清雅荷香,他也知道,自己搂住的这具身躯就是花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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