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庆余年19

因为遭受到的打击过大，影子恍恍惚惚地走错了几次路，才把南枝带到监察院密牢。

进入密牢大门内，南枝感受着这里的空气，默默地放缓了呼吸。

见不到天光的地牢全仰赖墙上的一排烛光，才有一些摇曳的光亮，间或有丝丝的寒风不知从哪里吹进来，吹起牢里弥漫的腐霉味道。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抛弃的角落。

跟着影子又转了几个弯，南枝就看到了一个四面都围着水的牢房，造型不同于之前看到的几个普通牢房，一看就是关押重要犯人的。

等南枝走近才看清楚被关押的这个重要犯人，只是一个貌美又柔弱的女子。不知怎么，心里忽然有点不好的猜想。

许是发现南枝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犯人看，影子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说道：“认出这是你们北齐的暗探杜月华了？”

此时密牢里寂静无声，影子的话就显得格外响亮，甚至还在这空荡的水牢里荡出几个回声。

本来蜷缩在牢里休息的杜月华闻声看向来人，主要盯着那个据说是北齐人的女子看。但看样子不是和她一样被关押进来的。

南枝有些心虚地偏移了一下目光，瞧瞧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在密牢里都被折磨得憔悴不堪了。

总感觉是杜月华代替她受了这一遭牢狱之灾……

于是南枝打算过去安慰一下这个受难美人。

影子却身形一闪，拦住了南枝的脚步，“陈院长只安排你见肖恩。”

南枝小脸一垮，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抓住了影子的外袍一角，边说边揪着外袍来回晃，

“大人大量、慈眉善目的影子大人~这人都看见了，说几句话有什么打紧的~就几句话，什么也不做！”

影子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放肆地冒犯过，不知道怎么，面具下的脸就腾地红了，他暗自庆幸自己带着面具可以遮掩一二。

头脑冷静之后，影子想到刚才自己几乎没有做出反应就被南枝给抓住了外袍，不由暗叹这楚南枝的武功果然不容小觑。

看着影子没有了阻止的意思，南枝趁机从一旁溜过去，几步就到了杜月华牢房前。

杜月华被困在这牢里也有不少时日了，如今看到故国的人也有些激动，“你是？”

南枝安抚地看着杜月华，语气轻柔：“杜姑娘安心，我是北齐此次的和谈副使楚南枝，我们已经和南庆达成了协议，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国了。”

杜月华之前也听过楚南枝的名字，是他们北齐有名的奇女子，没想到已经走到入朝为官这一步了，她带着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们。”

南枝却摇了摇头，“是北齐谢谢你，你一个弱女子在敌国做事是十分辛苦的，你很坚强。”

杜月华闻言笑靥如花，“楚大人果然不同于常人。”

影子在后面却等得不耐烦了，“你还要不要见肖恩？”

“要的，要的！”南枝回头应道。

转过头，南枝又向杜月华眨眨眼，“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等着你回北齐，我给你接风洗尘！”

说完南枝挥挥手，蹦蹦跳跳地跟着影子向下一层密牢而去。

杜月华看着这个欢脱的背影，自从被关进密牢之后沉重的心情终于也轻快了起来。

回北齐给她接风洗尘么？那她就一直盼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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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作为北齐的盖世魔头，陈萍萍用了双腿作为代价才捕获的俘虏，被安排在监察院地牢的最后一层，接受最严密的看押。

打开肖恩牢房的一刻，南枝闻到了比外间更重的不见天日的腐朽味道。

肖恩被关了二十余年，日夜锁链加身，十几条固定在墙壁上的玄铁锁链牢牢地困住他。

说不得，偶尔也会被作为监察院三处用毒试验的对象。

这昔日的北齐权臣、九品高手，也被折磨成了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模样，只是依然锐利的眼神让人知道，他绝不仅仅是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

南枝叹了一口气，这幅模样，看起来比她的老师庄墨韩还要苍老。不知道老师看到多年未见的弟弟成了如此模样，会如何心伤。

南枝看了一眼在旁边站得笔直的影子，行吧，也不指望他能让自己单独和肖恩说话了。

肖恩见来人一直默默无言，抬起头想看看陈萍萍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并不常见光，眼睛有点不适应地眯了起来，只看见牢门处逆光站着一个身姿姣好的姑娘，身旁还立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了当年的小仙女叶轻眉和她的瞎眼仆人五竹。

瞎眼仆人影子：……

小仙女南枝：影子咱不亏，像你的偶像五竹不是对你最大的赞美嘛！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肖恩才看清楚面前的两人，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和陈萍萍身边的影子。

“陈萍萍又在打什么主意？以为我会怕这一个小女娃娃不成？”

影子冷哼一声，并不打算和肖恩废话。

小女娃娃南枝尴尬地摸摸脸，打了个招呼：“师叔你好，我是庄墨韩的关门弟子楚南枝。”

肖恩并不应话，显然认为南枝是陈萍萍找来骗他的，只是换了个方法试图从他嘴里挖出神庙的秘密。

看着油盐不进的肖恩，南枝无奈了，好在她也不想做什么。

“这次北齐战败，我和老师一起来参与和谈。经过谈判，师叔您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北齐了。”

“我来这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老师实在担心，我替他先来探望您一下。就是不太好意思，这监察院大牢并不是那么好进的，没能带什么吃食酒水给您改善一下伙食。”

说着，南枝一脸渴望地看着影子。

影子被看得后背发毛，冷酷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南枝悻悻地回头嘀咕了几句大冰山，不近人情之类的话。

在场都是武功高手，肖恩和影子听得真切，影子的眼神仿佛在向南枝发射着飞镖。

肖恩倒是乐了，现如今他倒是有些相信这真的是他哥哥庄墨韩收的关门弟子了，想来，他哥哥也是喜欢这种古灵精怪的小女娃娃的。

“庄墨韩，他可还好？”

南枝点点头，毫不愧疚地独揽功劳，“师叔放心，我把老师照顾得可好了，他现在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等师叔你出来，我们再一家团聚！”

肖恩怔怔地看着南枝，这个小女娃娃一脸得意，仿佛写着都是她的功劳，快夸夸她吧。

如果他的孙子真的还好好活着，怕是也是这样的年纪。他有生之年，真的还能看到孙子这样生动活泼地出现在他面前么？

肖恩素来狠辣，此时倒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但他不会夸人，干巴巴地说道：“嗯，他把你教养得极好！”

南枝也不嫌弃，与有荣焉地点点头。

影子看着这两叔侄和睦的场景十分气闷，“行了，见也见了，你也该走了。”

南枝朝影子吐吐舌头，对肖恩说道：“这监察院真是不通人情，看不惯我们叔侄情深，师叔，那我先走了。过不了多久，我们会再见的！”

肖恩也好心情地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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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影子终于送走了南枝这尊大佛，松快地回去和陈萍萍复命。

陈萍萍还在花坛那拨弄花草，“回来了。你觉得楚南枝这个女子怎么样？”

影子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憋了半天才道：“她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陈萍萍闻言笑了笑，能得影子这么一句评语已经不易了，“她都做了些什么？”

影子言简意赅，陈述了一下南枝一路的骚操作：调戏了一下杜月华，顺便约了一顿饭；看望了一下肖恩，顺便认了一个亲。

“不过，楚南枝对杜月华说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她实在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陈萍萍撂下小花铲拍了拍手，好奇地问道：“什么话？”

能让影子觉得与众不同，定是惊人之语。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陈萍萍闻言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这些监察院的人，虽然与轻眉建立监察院的初衷已经南辕北辙，但都是为国为民、敢于牺牲、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是在南庆的高层，在南庆的最高执政者眼里，他们的牺牲病痛，都是无关紧要的，不过是为了他的王权添砖加瓦。

“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啊……”一声感叹轻轻地飘散在冰冷的监察院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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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南枝端着蟹粉小笼包悠哉悠哉地去找老师庄墨韩了。

庄墨韩平日作息就很规律，这时正在临窗看书。

“老师——”南枝探头探脑地在庄墨韩门口喊着，“你的蟹粉小笼包送到！”

庄墨韩扭头一看，果然是自家一刻闲不住的小徒弟。

“进来吧，我正好还没用早膳，一起陪我用些。”

南枝一副她料事如神的模样，麻利地把小笼包和清粥摆好，“老师快趁热吃吧。”

庄墨韩依言坐下，夹起热腾腾的小笼包细细品尝。

小笼包配清粥是很美味，但是他无法心无旁骛地继续品味，因为某个徒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副她有事情要说快点问的表情。

庄墨韩无奈，“你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南枝嘿嘿一笑，起身把屋门关上，监视的眼线也被隔离开。

“老师，我昨夜去监察院见过肖恩师叔了。”

庄墨韩一惊，手中的勺子落在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你怎么去的，胆子怎么这么大？有没有受伤？”

南枝摆摆手，“老师你别担心，你什么时候见过徒弟莽撞行事。

避开昨夜的谈话重点，南枝只说了最后一个交易，”我和陈萍萍谈了条件。我在祈年殿夜宴帮范闲一次，他就同意我见小师叔。”

庄墨韩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他和南庆长公主李云睿的交易，瞒不过这个心细如发的徒弟。

“你师叔他，还好么？”

南枝挠了挠脑袋，“被关了这么多年，身体肯定不如之前，但是师叔的精气神还是很好的，想必出来调养一下就能康复了。”

庄墨韩点点头，他能做到这地步已经是尽了全力。他能把肖恩救出监察院，却没法保证肖恩能回北齐好好地安度晚年。当年肖恩行事毫不顾忌，实在是招惹了很多政敌。

于是他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要帮范闲，只是为了探望你师叔？我听说，你和他交往甚密……”

南枝感到了久违的牙疼，“不仅仅是为了他，我更多的是为了老师您！一来，我去探望师叔，也是想让您安心不是。”

“二来，”南枝挽住庄墨韩的胳膊，“我是为了让您能不愧于心。您一生醉心文学事业，不该被逼着去做这样违心的事情，我希望您能一直快快活活。”

庄墨韩感觉心窝涌起的暖流让他一阵熨帖，“那你打算怎么做？”

南枝笑得狡黠，“老师到时候不用亲自出马，一切交给我。我会提前和范闲交底，到时候就由我来和范闲斗诗。以徒弟的文名，在百官面前约范闲斗诗，也不算是没有为难范闲吧。”

“反正，我和您是一体的，谁来做都一样。我们只承诺了会做，没说要做到什么程度啊。而且，南庆已经答应要放了师叔，她还能反悔不成！”

听着南枝的无赖发言，庄墨韩仔细打量着南枝，仿佛头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徒弟。

南枝看庄墨韩没有马上答应，又劝道：“老师你也说过范闲是个人才，肯定也不希望他就这么被污了文名吧。我们同辈之间斗诗，也算是正大光明啊！”

庄墨韩看南枝小心翼翼、生怕他不答应的样子，伸手点了点南枝的额头。

“行啦，你以为老师是那么迂腐的人吗？到时候夜宴，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谁作诗更厉害，我指望你多给我脸上增光呢！”

南枝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庄墨韩，亲自夹了小笼包放到庄墨韩面前的碟子里，“老师快吃，都要凉了。”

庄墨韩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南枝，夹起面前的小笼包，凉了也是这个徒弟操心太过、废话太多的锅。

南枝没心没肺吃地可欢，南庆驿馆的伙食还不错嘛，一会让敛夏去学一学怎么做的。

作者：小仙女南枝报道，又是一章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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