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阿尔卑斯

阭娇虽然没有接触过对方，但她其实很头疼与这种感觉纤细的人相处，太过敏感，太过脆弱，像美好的瓷器易碎而不自知。

只是少年给她的印象算不了差，也许是那份柔弱很容易激发起母性，也许是保持刚刚好的距离，但为什么，内心的伤口被窥视到了第一反应依旧是关心别的呢？

她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在发觉这副面容似乎在表白墙上见过后。

曾经从楼上一跃而下，像只一生只能飞翔一次的鸟，所幸被救了回来。

江逐。

和些有关于未来校长女儿颜郗的流言。

阭娇:“我和何沚没什么关系啦，非要说的话，就是他看过我的演出和我来医院探望了他几回。”

下一秒语出惊人让阭娇差点凝固在原地，她摸摸自己的鼻子安慰地想那点心思大概还未至于暴露如此。

矢口否认里夹杂几分欢喜。

阭娇:“没事啦，本来是我没看路的原因。你要吃糖吗？”

阭娇在双方再次陷入沉默的场景中，情急之下拿出早上从家里带来的阿尔卑斯，粉色的草莓味可可爱爱，实属不像她的风格。

曾经努力为了变得像大人，第一件事情就觉得是不能再吃甜食，可能孩子心里，大人就是苦涩的概念而已。

阭娇:“吃甜食心情会变好，你笑起来肯定是很好看的样子。”

也许真的想对他温柔一点却不知道从哪下手，便用着苍白老套的言辞做着回应。

江逐微侧首，听着眼前人去诉说她跟另一名少年的故事。她眉眼带着笑意，或是下一段佳偶佳事。

他和何沚未有过深的交情，顶多只是住在同一个病房的朋友。他身边从来不缺探望他的人，来探望的人总是在他的病床围得水泄不通。相比自己的冷清月，他便似永不歇息的阳，来探望我的不外乎只有医生和护士，退院手续也是自己办好孑然一身离开的。不得不说，他也有些羡慕着何沚，与何沚的人生。

眼前人在他提到何沚时分明是夹杂几分欢喜的，那并不难察觉，因笑意早攀在她的眉骨点缀着她似春意嫣然。她长得很好看——这是他对眼前人的第一印象，平日没有接触过其他女生，也显得眼前人总有些不一。或是她先来向他攀谈，叫江逐留点不一样的印象罢。他终是保持了沉默，却也无那分孤人不可近，反是松下肩骨显得人易触许多。

他抬腕在那阿尔卑斯中挑了一颗，未入口也嗅得浓郁的草莓香气，恰好他也喜欢草莓。小时候总喜欢偷跑到祖父母的果园偷吃草莓的回忆依稀仍能记起，或许是童真使然，叫他不要急于步向成为别人口中成熟的存在。轻咬下半口，草莓香甜味充斥着口腔，将苦药气味尽抑而下，带走内心的愁绪。或许是有烘焙经验，他对这阿尔卑斯显得格外感兴趣。

她说他笑起来很好看。他扬眸与人对视半刻，良久才识垂了眉眼，尽显乖俏样。他有多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或是五岁的童年，或是一年前尚未分手的时候，年却记不起了，哪一段回忆方才是最让他无忧无虑的。也许他早舍弃了笑容了，他将它埋葬在十五岁的江逐墓碑之下。

他低低笑了一声，笑声自咽喉处滚溢而出，虽轻却也不是难捕捉到的。有人说过他笑起来很好看，是纯粹的。可那人也早已离他而去了，他是硬撑至现在才有一刻想放下她的想法，却怎知她又归来见我了。眼前人应是识他的，毕竟他曾在新闻头条出现过。

江逐:“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轻声言谢，后缓眸伫立思索半刻，怪不得方才护士也让他去看看人，原来何沚又进院了——病骨头。

江逐:“这阿尔卑斯是你做的吗。”

阭娇其实在看到当时的新闻时就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到底对这个世界是有多么不留恋才会在选择告别。

这副消瘦的肩膀上，会有很多难以言喻辛苦吧，像副枷锁沉重地将他禁锢在痛苦与煎熬里，过了这么久还如腐烂的伤口隐隐作痛。

而他这种少年，本该如日光般活得灿烂。

阭娇:“你喜欢就好啦，本来也是我拿来哄人的。”

随风而散的笑意让苍白短暂多了点色彩，果不其然，那个笑容真的很好看。阭娇莫名想起曾经搬家前住在隔壁的弟弟，懂事出奇却依旧逃不开悲剧家庭。在父母吵架时就会很安静地躲在自己旁边，明明难过要命还是说着没关系。

情绪是种敏感的事情，像弹簧有着最大弹性。

她终究是不忍心，踮起脚如对待晚辈般揉了揉他的头顶。

阭娇:“加油养好身体呀，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不出意外的话会随时在线。”

很奇怪的她产生了某种奇怪的保护欲，也是因为自己曾经经历过满目疮痍的绝望，她想让眼前的人活的稍微，稍微轻松一点。

把我当做姐姐就好，阭娇在心里小声的说道。

阭娇:“我要走啦，我们电话联系！”

响起来的电话铃声让她记起今天还有排练，准备转身前又想起什么，将自己兜里剩下的糖果给人也递了过去。廉价的塑料包装花花绿绿，都是不同的甜味。

阭娇:“有空记得来听我的歌。”

他究竟虚度了多少光阴，又在命道轮回之间看透这世间何为晦暗，继后毫不留恋的为了颜郗在七楼高台一坠试图了断自己的性命。厚厚一叠病历单不是向外人证实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带来无可逆转的精神症状，而是让他看清自己的可笑之处。直至如今，面对颜郗时他总在不自觉地心动着，只识注视着人挪不开视线，灼热得叫他只识伫在原地望着她，不识何为及时止损只顾着再投入人怀。他笑他的愚蠢，但也是那份愚蠢叫他抓紧些的。

何沚有眼前人相伴应也是一种幸福，至少他是如此认为的。他垂下首唇角微扬视线落在那被自己咬下半口的阿尔卑斯，如果人会做甜点，也许他日能一同交流着有关烘焙的经验，一旦事情联系到自己的兴趣时也总能勾起他的注意。自从半年前出院之后便时常将自己关在家里厨房中，蹲在烤箱前观察着蛋糕因热力烤成，甜腻得过分的奶油点缀其上，然后再狠狠将卖相精致的蛋糕扔掷在角落处，像是在发浅、也像是不满。步近附身以掌骨执拾起只见蛋糕早不成型，甚至烂得让人发笑——有如自己的人生一般。

时常被脑海中的负面情绪所左右，学会了如何伪装得似平常人，也学会了如何逃避着外人的亲近与关心。惟独那抚揉动作他未有躲避开，当人抚上时明显躯骨泛着生硬，但也不知如何拒绝着人只好僵硬垂着首任由人的动作。他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甚至是双亲也未有试过。呼吸稍微有些许加速，也是感到有些不安的。

他尚未留下她时，那联络方式与五颜六色的糖果同时塞在怀阙之中，尚未反应过来之时被眼前人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思路与应答内容。终只是僵硬的颔首，表示知道了。那微微发烫的指尖将口袋中的糖果再攥紧了些，那可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人突然闯入自己的世界。他只识望着她渐离渐远的背影，再低垂眉目望向那被拉得尤长的身影，橘黄夕慕再度洒苔在肩头处，尤似是神明给予的一份瑰礼，那少女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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