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缅市一中高一年级办公室

　　“对了，微老师啊，你们班那个成绩表你拿了吗？”

　　微露正在看，刚刚发下来的数学大纲，闻言头一抬：“分班考试的那个？出来了吗？这么快，在哪呢？”

　　说是分班考试，其实就是一中开学时例行的检测。只考语文，数学，英语三门，目的在于摸摸底，随便给新生一个下马威而已。

　　那位老师端着水杯，随手把成绩表递给微露：“顺手给你打印了，拿着吧。”给的时候顺便瞅了一眼，手往一个名字上一点，“哎呦，你运气可真好，你们班第一名不是我们市状元吗？”

　　微露接过来，翻了翻成绩表。除了前面几个人格外优秀，后面那些人的分数简直惨不忍睹……十几二十分的，学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怎么考出来的。

　　微露不禁叹气道：“……九班那群学生这学期够我头疼的了。”

　　坐在窗边批卷子的物理老师转头说：“微老师，教你个招，你去初中部教过曹河育他们几个的老师那去取取经……”

　　开学第一天，走廊人来人往，特别嘈杂混乱。陈澜和江川并肩走着找9班教室。一路过去，两人遇到不少朋友。

　　陈澜一米八几的个头，虽然黑了点，但在人群里还算帅的很醒目。他看他耷拉着眉眼哈欠 连天，于是开口逗乐：“猪江川，你怎么又困了！”

　　江川忍耐着。

　　“像猪一样，一天活动时间都只有四个小时，你不也是这样的吗？”

　　夏天太热心太躁，昨晚上江川被一群人拉去打牌，打了个通宵累的要死，还输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正烦着呢。他揪住陈澜的头发，抬脚往他的小腿上踹，气道：“你才是猪呢，有本事再说一句？！”

　　“哎呦，哎呦，我错了，我错了！江少爷饶命，咋这么大火气呢？”他们打小就认识，玩闹没顾忌。陈澜识趣的往前逃了两步，抬手臂做事挡他。两人玩的太疯，没完没了，一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站着的女生，踩上别人的脚。

　　江川眉头一皱，动作慢了一拍，才拉住陈澜。陈澜也跟着一回头，挠了挠脑门：“不好意思啊，同学。”眼前的女生瞅着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没想起来是谁。目光顺着女生的脸划了一圈，又落在被踩脏的鞋上，陈澜回头和江川对了个眼神。

　　江川却没看那个女生只是百无聊赖的自顾自倚在一旁悠闲地整理衣服。

　　江川一张白净的脸，穿着一身黑的衣服。这样的装扮，在学生间早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他面孔雪白，离近了细看会发现他嘴唇较红两弯柳叶眉，双目漆黑，亮亮的，很勾魂。一头蓬松较长的头发，有些凌乱，但凌乱地好看。明明年纪尚小，可眉眼间却全是与同龄人不符的气质。陈澜拉了他一下，他却不搭理，满不在乎的说：“喂，你的鞋子脏了。”

　　那个女生的个头比江川矮了许多，转过头看他笑容特别温和得体，缓声道：“没事。”

　　过了一会儿，两人脚步声远去，女生站在原地，望着那纤弱的背影，眼里的情绪很快被冲淡，低敛下来。

　　“你说……刚刚那个人是不是我们初中同学啊？”陈澜见他眼神冷淡，好奇的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江川想都没想就否认，满脸不耐烦，“行走吧，废话多得要死。”

　　“可我怎么瞅着他那么眼熟呢？”陈澜依旧困惑。

　　一中的初中部向来是升一个年级换一个班，陈澜又不怎么和班上人来往，所以至今连同学的名字都没记完整过。“长的还可以哦，小脸嫩的感觉能掐出水来。”

　　江川用怪异的眼神看他，冷笑着说：“你怎么这么色？！”

　　突然之间，陈澜灵光一闪，脑海中绘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叫道：“对了，她是不是就是那个许柔啊？！”

　　“大家好，我是许柔。”

　　9九班教室里，由班主任微露带头，响起一阵掌声和小声的起哄议论之声。

　　老师介绍他的时候，对班上的人是这么说的：“班上有的人可能不认识这位同学，但一定听说过她，她就是我们今年的中考状元——许柔，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进入我们学校，值得在座的同学们学习。你们开学测试的成绩也出来了，顾及某些同学的面子，我就暂时不贴出来了，但是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我们班上，有个同学三科接近满分，而有的同学三科近乎零分。人家在用功的时候，你看看自己的暑假在干什么。我知道班上有的同学家境很好，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不用功的理由，也许就在不知不觉中，别人一个个加速超过你。”

　　心灵鸡汤灌到一半，下面有人打断：“我开跑车行不行啊老师！”接着哄堂大笑。

　　微露心下不悦，眼神稍怒：“笑什么笑！有没有一点纪律性？！老师讲话的时候不要插嘴。”

　　坐在前排的男生，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静静站在一旁的女生，神思早已游离。

　　外面的树被风吹着，教室里只有试卷的声音，沙沙作响。风吹过鼓起她身下的校裙，上身的衬衫。衣服并没有什么颜色和款式。

　　几个男生互相对视几眼，面色微红。一个人压低声音说：“说真的，为什么这个人能这么纯？”

　　之所以用“纯”这个形容词，是因为在许柔身上真的有种……属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干净。

　　她的腰杆挺得很直，手臂自然垂在身侧。衣服虽然简单，却抵不住人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消瘦挺拔的肩膀裹在衣服里面，显得格外修长。老师讲话时，他从不插嘴。就算从老师口里得到夸赞，她也是满脸平静，一如既往专注的听着。她教养良好的模样，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班上大部分人知道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个人。只要是从一中初中部升上来的，基本上都晓得她。或者说不可能不认识她，学校正门的宣传栏上，常年贴着她的照片。

　　只是没想到她真人模样这般好看。眉骨形状完美，长发，眉毛乌黑，眼珠颜色浅淡，唇色红润，鼻梁骨很直。真是耐看的一张脸，有干干净净的真性感，让旁人的人瞬间沦为陪衬。

　　江川的同桌把他摇醒，使劲戳他，让他看讲台上。江川扭过头，挡开同桌的手，睡眼惺忪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这么吵？”

　　同桌眼神望向讲台，满脸止不住的兴奋说：“美女，美女啊，我居然看到活的状元了，学霸长的还这么好看，有天理吗？！”

　　距离有点远，江川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他有点近视，不过不爱戴眼镜，虽然来了点精神，但他还是困，头枕在臂上，懒懒的地扒拉着凌乱的课桌找隐形眼镜。

　　江川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过了好半天，目光再慢慢聚拢。

　　教室里的骚乱总算消停了些。前面靠窗的男生猛地一把拉开窗帘，九月份的阳光刺眼，直直地照在江川的脸上。他的眼睛微闭，抬起手挡了挡。陈澜一拍桌子，一嗓子吼过去：“杨乐，把窗帘拉上，想晒死人啊！”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讲台上的人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向了这边。

　　开学后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是江川是什么都懒得管的。他不喜欢集体活动，对谁都不冷不热，没事就和陈澜他们在一起鬼混，偶尔翘一两节课出去吃饭，和班上的人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上体育课，老师刚好有事，女生三三两两结伴，悠闲地逛校园。

　　看男生打了十几分钟的篮球，安然有些无聊，便让宣风去超市买雪糕。两人闲聊时，突然提起江川。

　　安然热衷八卦，而高中生无非说的那些八卦就那点事。她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江川好受女生欢迎啊。”

　　“啊？长的好看呗，不过我看他天天和我们班上那群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不是，我是说，我看到好多外班的女生向他要联系方式，他人很高冷，都不怎么理的。”

　　“嗯……”宣风有点心不在焉，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突然问“对了，你觉得许柔这个人怎么样？”

　　安然看了她一眼，说：“我觉得蛮好。”

　　“那你说，她有男朋友没？”

　　“长的又好看，成绩又好，有男朋友很正常吧？”宣风抬眉，眼里满是揶揄：“你问这个干嘛呀？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闻言，安然迅速低头，耳朵根都红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人家也是女生。”

　　宣风说完突然想起的一件事。昨天午休后，她因为要拿复印资料，所以去教室去的早，刚好看见许柔在教室，她那时……

　　两人手挽手，安然专心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没有听到宣风的嘀咕。

　　将近十二点，中午快放学时，青天白日的，突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一眼望去，雾蒙蒙的。

　　教室里乱成一团。

　　马晨拍醒江川：“放学啦放学啦，别睡了。下午记得交班费给班长噢。”

　　“……啥？什么班费？谁是班长？”江川睁开眼皮，脑袋微晕，他就随便睡了几节课，班长都选出来了，够快的啊。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马晨背对着他收拾东西，快速说：“我朋友在外面等我，我先走啦，下午再说。”

　　江川清醒了几分，吸了吸鼻子，隐隐有些发酸。他望着外面的鬼天气，心想怕是又要感冒了。

　　过了一会儿，堂姐江棉打电话来，说派人来接江川，催着他快点下去等着。

　　耽搁了几分钟，江川刚到一楼，碰巧遇到了几个熟人。陈澜跟在宋帆身边，旁边还有个女生。

　　江川倚着楼梯一愣，随即就笑了：“阿帆，换女朋友的速度比火箭还快呢。”

　　宋帆无所谓的笑：“滚啊。”

　　旁边的女孩很清纯，随便被调戏了一下，就迅速低下了头。脸蛋也和别人不一样，又小又白，还有点红，女孩结结巴巴道：“没……我不是，你误会了。”

　　江川看她向自己摆手，笑得更厉害了。

　　“对了，江川，我们刚才碰到杨乐的弟弟了。”陈澜讲笑话似的，“你猜怎么着？”

　　江川疑惑：“ 他哪多出来的弟弟？”

　　“认的，干弟弟，就之前找过你麻烦的那个。”

　　“哦……所以呢？”他有点感冒了，有很重的鼻音。

　　陈澜沉吟片刻道：“这兄弟路子真野，刚刚我和宋帆在楼上看他带了好几个兄弟，把我们班的一个女生拉到天台，要联系方式，这才开学，太饥渴了吧？”

　　江川点点头，并不觉得十分意外，甚至听得笑眯眯的问：“谁啊这么大面子？我记得他不是很挑剔吗？”

　　“许柔。”

　　“哦……”江川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我去！她是我们班的？！”

　　“不是吧你，人家今天至少在讲台上演讲了三小时，你干嘛呢？！”

　　江川眉头皱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么，小表情特别纠结，良久才长叹一声。

　　这叹息颇有些意味深长：“怎么说呢？汪易这哥们看女人眼光一直就不太行。”

　　“关你什么事儿？！”

　　后方一道男声突然扬起来，咬牙切齿，的听得住怒火正盛。江川一转头，吃了一惊。

　　呵，巧了！说坏话还遇到当事人了！

　　汪易旁边还跟着几个人，挺有排场的，跟江川说话的时候底气足了不少：“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里装什么装！”

　　江川听的冒火，冷着脸，眉头拧在一起。陈澜本来在旁边看热闹，这会儿心里暗叫：大事不好！

　　这两人本来就有矛盾。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当初汪易某任女友，喜欢江川而甩了他，在学校里特别轰动。从此，两人结下仇恨，不过只是汪易单方面的结仇，江川倒是无所谓。

　　汪易不知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或是刚刚在谁那碰了壁，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这会儿刚好抓住机会冲江川一顿发泄。他身边的人都在劝，其实他们知道自己是惹不起江川的也不敢帮着汪易，只能当和事了。

　　江川双手抱臂，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互讽。

　　要不是看在他是杨乐干弟弟的份上，江川早就撸起袖子上去给他一耳光了。

　　汪易越说越气，怨气极大：“你别整日摆出这副谁都瞧不起的样子好不好，也只有那种眼瞎的不三不四的女人能看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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