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短暂的温暖

下午的时候，顾澜澜时不时抬头望望窗外的风景，而此刻窗外已是寂静的一片。

　　操场上没有往日打打闹闹的场面，课堂上也只有学生们动笔在试卷上轻轻划动的沙沙声。不知从何时起，竟觉得它很悦耳。

　　她回过神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被捏成球的白色草稿纸，伸出手拿起慢慢打开，简单用眼睛扫了一遍，已了解是已经朝夕相处坐了两年的夏静递来的。

　　“夏静，你打算考哪个大学？”

　　顾澜澜转头望了一眼那正在用功做作业的夏静，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打在她的脸上，本来已看习惯的脸，这样一折射，竟又多出了几分姿色。

　　拿起那一字未动的作业旁的自动笔，一笔一划得在纸上书写。

　　“上海外国语大学。”

　　拥抱九月的第一缕风，在七点后的马路边车来车往，打着远灯飞掠过顾澜澜、夏静和刘亚琪身边。

　　是刘亚琪的妈妈，她穿着一条看着很凉快的吊带，踩着的还是高跟鞋。路灯昏黄闪烁，她背上是一只欲飞的蝴蝶。

　　“今天出来的挺早，走吧。”

　　“去……去哪？”刘亚琪不解问道。

　　“吃饭。”

　　夏静和顾澜澜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就像刘亚琪告别：“亚琪，那你先去我们先回了。”

　　“一起吧。”刘亚琪妈妈笑了笑邀请顾澜澜和夏静。

　　在昏黄的路灯下，可以看得出她细眉红唇和一抹悠悠的香，散着金光的发尾在灯光下更加明显。

　　刘亚琪妈妈带着她们来到了一家川菜馆，让她们自己点菜，刘亚琪有些不解，今日妈妈怎么会来学校门口接自己，还和自己一起吃饭。

　　“你今天怎么来了？”刘亚琪疑惑道。

　　“不是说要一起吃个饭吗？点菜吧。”

　　顾澜澜根据亚琪和夏静的喜好点了几个菜，随后微微一笑：“阿姨，你真的好有气质呀！”

　　“是啊，亚琪没和我说过她的妈妈，原来她的妈妈这么漂亮。”夏静也附议道。

　　“我平时太忙，家长会也去不了。你们和亚琪是好朋友，多照顾一点哦！”亚琪妈妈也很和善，高跟鞋哒哒敲出节拍。

　　“没问题阿姨。”顾澜澜毫不犹豫地答应。

　　“今天都多吃一点，一会儿带你们去个地方。”刘亚琪妈妈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神秘，不由得笑了起来。

　　“去哪呀？我爸妈会催我回家……”

　　“没关系啦，今天多玩一会儿，反正明天休息。”说着刘亚琪就关掉了手机。

　　“关机免打扰，那我也就今天小小的放纵一下吧！”说着顾澜澜也关掉了手机。

　　“夏静，不会耽误太久的。”说着刘亚琪拿起夏静的手机就关机了。

　　“好啦，上菜了上菜了，大家吃。”刘亚琪看着上菜，随后就开始准备开动。

　　晚饭后刘亚琪的妈妈带着她们一起开车来到了佘山，整个帝都的夜景都汇聚在佘山。这也是顾澜澜之前想来父母答应却忘记带她来的地方。

　　“这里，是……佘山？”顾澜澜不经意间看着下面璀璨的夜景，再看自己已经站在的佘山的高处。

　　“对，就是佘山。”

　　女孩们望着佘山下的夜景，站在灯光下的影子铺在光的中心缀成一幅油画。

　　黑夜撒上漫天的星碎，刘亚琪看着她的妈妈，灯光笼罩着她们，照出了小脸轮廓和眉眼中的情感。这是自由的时间，在语言中含蓄又直白地将心中的一点点挖出来，交换给对方看。

　　“你瞧，我也是爱你的。”

　　刘亚琪用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的妈妈，而她也看着刘亚琪，自此四目相对。

　　光线在四处飞舞，在不知道的地方她们触碰，她们交汇。

　　对于旁边的惊叫和来回对话，尚且年轻的刘亚琪还是揉揉脑袋满是害羞躲开对碰着的视线。

　　她的妈妈在原地站了会，随后望着下面的夜景喊了几声，甩甩头跑了几小步，来到刘亚琪身边。

　　她揉着刘亚琪，刚好能搭上肩膀，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摇晃的灯光和看不见的尽头，突然想真的离开这里，去到里面的里面，永远一起走，一起消失，一起唱歌，唱我们的乐园。

　　直到重新坐上了车，随着发动机震动，生活又重新占领了呼吸。

　　刘亚琪顿时觉得妈妈的车窗，是她乌托邦的大门。

　　回到家后，今天的夜晚突然很炎热，刘亚琪和妈妈叼着白瓷勺吃铺满红油的小锅米线，远处是港台烧腊的甜香。

　　两种滋味融在一起，有点现实魔幻主义的意思。空气湿润润的，她看到妈妈头发还是没长长，只是蓬，尾巴软贴紧靠着头皮。

　　汗顺着发梢沉闷下坠，在白T颈处蔓成一小圈，分不清是油还是水。

　　“怎么，晚上没吃饱？”刘亚琪不由得问道。

　　“没怎么吃，你们吃好就行。”

　　“我其实也没吃饱。”刘亚琪大口吃着米线。

　　“你吃的也不少，还没吃饱？”她伸来筷子夹走刘亚琪的两片牛肉，又拌两勺剁椒。

　　刘亚琪还是将埋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今晚我爱你。”

　　“你什么时候不爱我？难道只有今天爱我？”

　　“对我的爱太自信了吧妈，好得意啊？”

　　“我是对我自己自信啊！”妈妈眨了眨眼。

　　她拿出火机点上一支薄荷味的女士香烟叼在嘴里，咬字温吞，呼出去的气都是甜的，哼笑时还带着一股粘稠的暧昧。

　　刘亚琪则是隔着烟看着她涂着鲜亮颜色的唇瓣張張合合，看着甜言蜜语在猩红的舌尖绽放出一朵朵糜烂的花。

　　直到最后，刘亚琪会得到她淡淡的一瞥，和一声消逝在海浪和风声里的嗤笑。

　　“你下个周，还不在家吗？”刘亚琪问道。

　　“对，要出远门。老规矩哦！”

　　刘亚琪也明白老规矩的意思，不去打电话发微信和信息，不打扰她出门的生活，让她当个自由人。

　　“钱给你留好了，不够和我说。”

　　刘亚琪也渐渐明白她不归家的原因，她是自由的更是感性的。她终于懂了电影节文艺片的审美，这几年她的妈妈变得有点旖旎的美。

　　她的嘴唇很薄，但性格不是很薄情。至少走之前会和她打招呼，一个月或是两周会回来一次，拿点东西就又走了。

　　今夜对她而言，是短暂的温暖。也是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她知道让她的妈妈天天来学校接她上下学是不可能的事，围着锅台转围着孩子转，更不实际。

　　她是一个有理想有想法的人，怎能因为刘亚琪将这些全部葬送？

　　她缺乏好多好多的爱，而她的妈妈也搁置了好多好多的爱。

　　泛滥了，就把它藏在旧相册里，塞在孔明灯里，扔在不去看每个角落里。假装它不在就可以继续生活下去。

　　那晚的露台下，刘亚琪在窗口感受拂面吹来的晚风，曾吹起这样的风的时刻会被想起，记忆里那些美好的碎片，像浸在夕阳余晖里的纸飞机承载着光滑翔，湮没在广阔晴空。

　　而身上的光热则如同深秋午后温暖的太阳，暗无边际的海底，她真实地触及到了光和短暂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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