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荼靡（六）

09

因为场地布置和人员调动，拍摄顺序和实际播出顺序会有所差异，陈都灵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拍的是妺女那一世的戏份。

妺女斜靠在榻上，单手撑着脑袋，懒懒散散地摆弄着发丝。周围是绣坊里收留的女妖，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风铃声起。

“嘘，仙门的人来了。”妺女起身，做了个噤声地手势，眼神看向门外。

“公子来我这绣坊不知有何贵干？”妺女眼波流转，浅笑着看向眼前人的背影，却在对方回头时僵住了身子。原本的笑意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震惊。

公冶寂无先是一顿，而后才看向手上的探妖灯，确认并无异常。

邓为提醒自己，此刻的公冶寂无并没有萧凛的记忆，两人相遇既要有初见的陌生，还要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宿命感。

递出镇妖符的时候，妺女的手指轻轻触到了公冶寂无的手心。

邓为手一颤，怔怔地收回手。

他很想将那只勾他掌心的手握住。而他不知道，连陈都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轻碰他的掌心，并非因为妺女，而是出于陈都灵本人。

她下意识地触碰，却连自己都不曾察觉。

妺女盯着公冶寂无，若有似无地挑逗，邀请他一同进京。公冶寂无不敢看妺女，道谢后匆匆移开了视线。

邓为咽了一下口水。

马车上，公冶寂无掀起窗帘向外看去，妺女就靠在马车上，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玩味地盯着他看。

公冶寂无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但他不敢回头。

“卡——”导演喊道。

邓为立马转头看向陈都灵。

“这里没什么问题了，二位辛苦了。马车先放这里吧，晚上拍公冶寂无被妺女带回去那一段。”导演顿了顿又说道，“晚上拍妺女和公冶寂无的第一场吻戏，你们可以提前商量一下，准备准备。”

导演交代了几句就走了，邓为从马车上跳下来，回身接陈都灵下马车。陈都灵扶着邓为，一手撑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被他握住，宽厚而有力。

“谢谢呀。”陈都灵有点害羞地说道。

“没事。”邓为很自然的给陈都灵顺了一下她右侧有些乱了的头发，“一起去吃饭吗？”

“啊？”陈都灵愣了一下，“噢噢，好啊。”

俩人都没什么架子，领了盒饭找了个地方就吃起来了。

邓为侧头看陈都灵。陈都灵慢悠悠地嚼着饭，两边腮帮子嘟起来一鼓一鼓，再小口小口咽下去。不同于平时成熟的形象，这种反差可爱极了，邓为越看越上头。

可能是感受到有个视线一直盯着自己，陈都灵突然呛了一下，咳嗽了起来。

“慢点。”邓为递给她一杯水，拍了拍她的背。

“谢谢。”陈都灵有点不好意思。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嘟嘟。”

“好的，为为。”

两人相视一笑。

下午没有拍摄任务，时间比较充裕，俩人就没急着走，在片场留了一会儿。

“嘟嘟，你的QQ号是换过对吗？”邓为问道

“噢，你是指大学那个吗？”陈都灵想了想说:

“对，那个号后来被盗了，又建了个新的。之前在大学参加活动什么的，乱七八糟加了一堆好友和群，换号以后好友就没全找回来，况且之后也不怎么用QQ了。”

“好吧，我就说怎么你的头像再也没亮过。”邓为撇撇嘴。

“那这个号会一直用吗，我是说微信。”

“会。”陈都灵眨眨眼，“就算换了号也会告诉你。”

“不行，不够，得第一个通知我。”邓为又笑了笑说，“上一次换号没告诉我，要点补偿不过分吧。”

陈都灵也笑了，说他怎么还挺记仇啊。

“不过分，下次第一个通知你。”

10

晚上先拍公冶寂无被梦妖所伤那里。公冶寂无唇色惨白，脚步有些虚浮，隐隐约约看见面前有一位女子。

女子站在马车旁，手提一盏明灯，一身素白的长裙，衣袂飘飘，月辉倾数洒下，圣洁而清丽。

“我想公子走了定会经过此处，所以……”

“所以你在这里，是为了等我？”

“你受伤了！”妺女才发现公冶寂无身上的血痕，蹙着眉头俯身察看。

“无事。”公冶寂无本能的向后一躲。

“怎么会无事！”妺女抬头看向公冶寂无，神色严肃，满脸担忧。

“很好很好。”导演说，“可以拍下一场了，下一场道具准备一下，天太冷了擦伤口那里记得准备热水。”

“没事导演，冷水也行的。”邓为说。

“知道你能抗，年轻也别逞能，这大冷天的。”导演拍了拍邓为的肩膀，眼中满是对年轻人的肯定。

“一会是你俩的第一场吻戏，好好发挥。”

邓为画好了战损妆，胸口大敞着，露出“伤口”，额前两缕头发时不时戳一下胸口，有点痒。

陈都灵侧身坐在床边，摆弄了一下旁边的水盆，拿起手帕沾了沾水。

“公子好厉害，那祸乱景京的妖物被你收了。”

妺女将药涂在自己掌心，揉了揉，轻轻柔柔地开口：

“公子之前说，要去景京寻找一个答案，找到了吗？”

公冶寂无原本看着妺女，听她问完后，低下头，而后看向前方说：

“算是找到了吧。”

“那公子今后，是否就可以安心了呢？”

妺女见公冶寂无低头不语，便没再说什么，倾身靠去，掀开他的衣襟，为他涂药。

公冶寂无看着伤口处妺女的手，有些不可思议。

氛围营造的刚刚好，直到陈都灵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她流鼻血了！

陈都灵当场就懵了，助理赶紧递来纸巾。陈都灵羞得不行，心想怎么回事，怎么拍个亲密的戏，男演员一脸镇定，自己反倒把持不住。

但其实陈都灵流鼻血的时候，邓为也有些慌张，慌张之余乐疯了。

邓为觉得自己胜算高了一截。

“你还好吗嘟嘟？”邓为关心道。

“我很好！屋里暖气太干了我上火！刚才完完全全是意外！”陈都灵疯狂找补。

“对，意外。”邓为连声附和，他知道陈都灵现在羞死了。

但是陈都灵看着周围摄影编剧导演齐刷刷喜闻乐见的表情，她感觉自己洗不白了。

陈都灵清理了一下，很快就好了，跟导演说可以继续。导演说没关系可以再等一会，陈都立马说没事可以继续拍，她希望刚才的社死现场赶紧翻篇。

重新整理好，大家再一次投入了拍摄。陈都灵再一次靠过去，接着上一条，为对方抹药。

妺女俯下身，头慢慢贴近伤口处，向那里轻轻吹气。

公冶寂无身子一缩，撑住身体往上抬了抬，双手攥紧了床单。

一种酥麻的感觉瞬间从胸口蔓延至全身，身体的本能使他渴望与女子有些更加亲密的接触。这种本能并不来自于公冶寂无。

而是来自邓为。

陈都灵抬起头，朱唇微启，柔柔地望向他。

邓为觉得自要疯了。

妺女涂完药，又取来纱布为他包扎。她紧靠着公冶寂无，嘴里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肩头，指尖触碰时似有若无的温热更是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连中途不经意地对视，都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最后一圈缠好，陈都灵摸索着打了个结。邓为感觉这个结锁上的不是公冶寂无的纱布，而是自己的心。

握紧地双手骤然松开，他终于吻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唇。

邓为一手揽过陈都灵的腰，一手托住她后脑勺，重重地吻下去。他庆幸这段剧情是公冶寂无中了梦妖的媚毒，这样自己便可以毫无保留地亲吻眼前人。对邓为而言，他的嘟嘟比妖毒更勾人。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另一只手在她的腰侧轻轻摩挲，哪一处都让陈都灵感到酥痒。邓为吻得凶，她有些受不住，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生怕自己不小心滑下去。

空气迅速升温，离近了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喘息的声音。陈都灵伸手一推，把邓为扑倒在床上，反客为主。她的手搭在邓为的肩头，下意识地抓着他。突然，她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舌尖的触感像是有电流划过。陈都灵下意识想起身，却被身下之人紧紧扣住，动弹不得。心上人附在自己身上，胸前的柔软与自己紧紧相贴，邓为终究没忍住，将这个吻加深了。他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吓到陈都灵，只能扣住她的头，让她不要躲开。

导演喊停的时候，陈都灵已经要不行了。她趴在邓为的身上，轻喘了一下，然后立刻起身，脸红的像煮熟的虾米。邓为衣襟大敞，露着精壮健实的肌肉，胸口也随着呼吸快速起伏。

“很好很好这里氛围已经很到位了，再到位点就不能播了。”导演知道俩人刚拍完吻戏可能会有点小尴尬，笑着缓解气氛。众人也跟着笑起来，空气里的暧昧因子消散了不少。

散场的时候，邓为照例和陈都灵道别。但陈都灵总感觉哪里不一样，尤其是刚才……舌尖相碰时那种奇妙的感觉再次袭来，陈都灵又红了脸。

明明已经过了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拍过不少吻戏，怎么还会害羞呢？

晚上睡觉前，陈都灵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偶尔看着天花板出神。

她似乎，并不排斥与邓为亲密接触，或者说，她心里其实也有点喜欢？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邓为向她说晚安。

“你也是，晚安。”

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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