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风景

舔舔嘴唇，唐舞麟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心弦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从小到大，他从未以这样的角度凝视着对他而言恍若神明的少年。

他的体温偏凉，却从未这样无比清晰的存在，他仍旧眉眼如画，却从未将任何伤痛暴露于他，在霍雨浩没有注意到的某个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感悄然充斥唐舞麟的胸膛。

也许是唐舞麟的视线太过于猖狂，老唐幽幽的声音突然在他心底炸响：“你在想什么？”

猛地一个惊醒，唐舞麟暗叫不好，刹那间收回视线，有些尴尬地在心底笑了笑，连忙从霍雨浩身上下来，忐忑地小心扶起他：“哥，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确实是疲惫到了极点，霍雨浩将手臂挡在脸上，瘫倒在唐舞麟怀中，他脆弱的经脉本就乱作一团，而刚才为了追赶唐舞麟又再次动用力量，此刻只感觉全身的血管都在剧痛颤抖。

不过这种感觉，他绝不可能对唐舞麟说出口：“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你的气血还不稳定，快去调息吧。”

“好。”对霍雨浩的话不疑有他，唐舞麟小心地将他扶到树下，让他能够倚靠树干休息，这才立刻盘膝而坐，缓缓引导气血之力回归体内，散入四肢百骸之中。

“还没看出来吗？”唐舞麟精神之海，老唐复杂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树阴底下的霍雨浩。

少年脸色苍白，双眸紧闭，软软地倚在树干上。轻咬下唇，他眉头微皱，全力克制着什么，细细的汗珠从他额头渗出，“他比你想象中的难受得多。”

似是察觉到某些东西，老唐深邃的眸光轻轻扫过惊讶地睁开眼睛，猛然转头望去的唐舞麟，飘逸袖口下的手指缓缓收拢。

一股强烈的吸扯力从金龙王的封印中瞬息传来，将他的意识拉向无尽深渊：“他为你做了很多……你好自为之。”

下一瞬，老唐再次陷入沉睡。

瞳孔收缩，唐舞麟愣愣地凝望着少年痛苦的模样，近乎实质化的痛苦恍若一盆冷水，从上到下将他冲刷得丢盔弃甲，心脏刀绞般渗出鲜红的血液。

或许，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所不能……

他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情感，会受伤，会痛苦，也会难过，他并非完美到无懈可击。

可为什么，这样的他，却让他更想去接近，去守护呢……

“哥……”眼神迷离了瞬间，唐舞麟的神色突然坚定下来，立刻投入修炼，很快稳住了暴动的气血之力，进入了冥想的境界。

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帮到霍雨浩，反而处处拖累着他，让他一次次伤害自己来拯救他。

哥，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要你来保护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唐舞麟从冥想中清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微明，他的身上甚至都落着些许露珠。

在这不大的小树林中，植物的生命气息萦绕在他身体周围，他发现自己的感官比以前再次有所增强，甚至能够清晰的聆听着这些植物的新生。

“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向霍雨浩的方向，唐舞麟心跳乍然停滞，猛地跳起，慌忙四处张望，“哥！——哥！——”

霍雨浩不见了！

而下一刻他忽地刹住了身体，一双黑眸悄然瞪大。

朝阳穿梭于云层的缝隙，金丝薄雾般洒落人间，熹微的晨纱在青天中破碎成影，清晨的风携卷着夜的凉意，悠扬荡开少年衬衫的衣角。

草木苏醒的声音簌簌而喧嚣，领口已经重新扣好，少年单手插兜立于光下，眉宇间是不似凡尘的清秀。

那双眼睛淡静如海，朝阳冉冉升起，苍穹之上光影晃动，将他眸中的灵韵也轻摇着荡起波澜。

淡漠之下，是曾存活于世的刻骨伤痕。

直到那以后的很多年，唐舞麟都会时时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无论岁月怎样熏染，这个画面都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中。

因为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了安静的凝望。

凝望那一处的风景、与那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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