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纪

等红绿灯时，小朋友有点莽撞了，直接打算冲过去，然后被她老姐拽了回来，结结实实地被训了一顿。我们都退回原点的位置，身后那辆白色小轿车才缓缓驶了过去。

“这也太绅士了吧，看我们在马路上闹腾那么久，竟然都没有按喇叭。”

她吐槽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紧了紧发圈。

“嗐，有人绅士就有人凶啊，你不刚才去换现金还吃了闭门羹吗，老板老严肃了，摆一张臭脸给谁看呢，不换就算了，笑迎四方客的道理都不懂还做什么生意，难怪冷清！我从前读走校，天天都是步行去学校，那个天一下雨啊，啧啧，地面凹陷雨水积得特别多，有的司机尤其是汽车司机就特别没素质，看到前面有学生在那，还加足马力一踩油门就…就飞过去了你知道吧。好在我热衷穿校服，经脏，溅了满裤腿便罢了。以后学聪明点了，车要过就车先过，一起的时候我就跑着过，情况就好多了。”

快鱼的店子又在搞大促销，放的是一支有些旧的歌曲，时尚这个东西就是一个轮回，港风的衬衫如今在年轻的女孩子们中又渐渐开始流行。

穿上了，在试衣镜里左顾右盼，恍惚还能从家中偶尔翻出的老胶片里，窥见爸妈青葱岁月里的一点痕迹。

服装如是，审美亦如是。

“你听过这歌儿吗？”

她摇摇头。

“有点港台那边早期的风格。”

“哈哈，是，这首歌叫《Dear John》，听起来是英文名字，不过唱的是中文，其实Dear John这个词汇为大家所知是在世界第二次大战，男人们应征入伍，由于常年征战在外，他们的妻子或者女朋友往往就见异思迁、移情别恋了，绝交信就以Dear John来称呼对方，开头的格式一般也是固定的，我已经找到了我爱的人，但不是你。”

“有点悲伤。”她笑嘻嘻地说。

我忽感话说得有点多。

我吸吸鼻子，搂过她的肩膀。

“走啦，吃大餐去。”

肯德基。

客人倒不多，有空位，进门就感觉调了暖气，但应该是没有的，只不过人比较密集，眼镜片上也蒙了一层薄雾。

我摘下眼镜，扇了扇风，早知道来这里，就该在家用肥皂涂镜片，一个小tip，肥皂碎屑可使眼镜减少起雾。

一个沉默的服务生过来把桌子打扫干净了。

人一多，我就感觉不太自在，正襟危坐着，一只手捧着脸，无聊地开始观察服务生。

有个服务生总是在前台取餐的地方徘徊，头发挽上去的，淡粉色短袖衫，淡到近乎纯白的那种粉，露出白皙纤长的手臂，是校园风的女孩，眼睛亮亮的，没什么青涩感，所以我猜应该毕业好几年了。

男顾客倒是很喜欢问她问题，一个个眼巴巴地往她跟前凑，争宠似的，上个问完了，下一个又来，我抿唇笑了笑。

是什么促销套餐这么让人着迷，说个具体五分钟都还不够。

小朋友在一边吃果冻，大朋友在旁边点餐，掌上点餐，到前台取就可以。

没多久，一个服务生过来，拿着广告牌来推荐套餐，新春特惠啥的，充200送100，三年之内用完就行，全国各大门店都可以使用。

姐妹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我在一边没说话，其实服务生和书法课培训老师一样，都是拉业绩，一样的大忽悠。

5G上市以后，4G手机就开始慢慢卡顿了，就是一种商家的诱导消费呀，从我们买了这部手机开始，它的寿命就已经设置好了，两年or三年。

贩卖焦虑，及时享乐，目的都是在促进消费。美利坚那盏亮了119年的灯，它的门店早就倒闭了，质量好没用，报废率不高，大家买一个就够了是不是。

经济学上有个名词，特别好，就是美化了这一行为的名字，叫作计划报废。

什么企业理念质量永远在第一的话，都是骗鬼的话，然而永远有人在为这些买单。

用完餐后，前台去询问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我扯了张纸巾，拭去吃东西时的那点浮夸。

“下回见。”

“哈哈，再说吧，现在疫病挺严重的，还是少聚餐，我们电联，我会想你的，莫小姐。”

“好。”

“再见，小朋友。”

傍晚的风夹杂着寒意，才有了些许真切的冬天的冷。

我戴上帽子，站在路边等车。

对面的广场LED显示屏上，放着情深深雨蒙蒙的几个年轻人去踏青的画面，甜美的女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显得格外渺远，我甚至听不清一个音，只有滚动的词屏幕…

风有点模糊眼睛，好像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单车在呼啸的风里一晃而过，没看清楚的影子，渐行渐远的轮廓，以及那一句不知说了什么的话，一个熟悉的名字就要呼之欲出。

夕阳陨落了最后一缕霞光。

他白衣飘飘，和暮归河河面划出一条平行线，仿佛溶成了一样的山水，然后越来越远…

很快，我等的8路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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