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是那种老式的彩电,有时候被信号干扰还会出现雪花屏,数字机顶盒按键的灵敏度还有那么高,维修保养得不错。
我点了一下音乐播放,里面放了一张碟,刻录的是一首音乐课上打过的拍子——《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嗯很欢快。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们在跳圆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小熊小熊点点头呀,点点头呀,一二一;小洋娃娃笑起来啦,笑呀笑呀,一二一……”
乐曲正入佳境。
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了。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哇哇哇在楼下放水龙头,周围的和声是消防员的灭火器在喷射、极度慌乱场面失控的奔走、把路都走得泥泞的狼狈避难…
她的哭声,在这片喧嚣中显得尤为刺耳。我开了窗,慈安忆的火势止住了,有伤有亡,据说挂彩的人还不一般。
哭声却没有随着对面消防员的撤去而终止,我的心开始变得烦躁不安,如同衬衣上一根线头,越扯越多,无止无休。
我拿上包,大力开了门。
那真的是个小朋友,和陈翠谷年纪太相近了。很懂事乖巧的长相,鼻子眼睛都透着伶俐,要是不哭的话,我想我很乐意和她打个招呼,对她笑一笑。
但没办法,她吵到我了。在家里我让着妹妹没关系,出门了我还不能凶一凶小孩儿么,我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可她竟然破涕为笑。
我沦陷了…啊不是,我凌乱了。不不,这个扮演恶人的角色有那么难吗,我看容嬷嬷扎紫薇的时候,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呀,简单地像说话吃饭。
“不要哭了,你哭起来好丑。”我心直口快。
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听了,只觉得童言无忌,歉意地冲我笑笑,解释说女儿是因为心爱的小裙子而难过。
她不满地插嘴道:“哪里,还有我的钢琴兔同学录呐,爸爸净挑重点说。”
她的爸爸没有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依旧笑容温暖地拉过女儿,揉了揉她的碎发。
“你是倾闵一中的学生?”女人问。
我低头看了看校徽,该死,都忘了换衣服,明天这个样子是不能进考场的。
“挺好的,我祖籍也是倾闵,倾闵一中比珠海一中还要出名,小伙子好好考,未来可期。”
我纳闷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我明天中考的,只见小朋友捡起我一本数学习题集《中考原创课堂》,郑重其事地把书交到我手上,提醒我要小心。
“有没有谢过哥哥?”
“谢谢哥哥!”小朋友摩挲着那个小小的玉兔挂饰,七分甜的微笑。
“哥哥再见!”
那本习题不是我带的,至于是谁塞到我书包,爸爸或者阿姨,我不知道,阿姨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我想。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相拥离去,鼻子里涌起一点酸涩。
再舍不得也没用,我妈走了就是走了,唯一留下的玉镯子被陈翠谷那个疯丫头打碎了,碎片我没扔,连化成了粉末的玉屑都被我一一拾起,封存了起来。
至于刚刚安慰那个小朋友,送出去的玉兔挂饰——也许,美好的事物就要有美好的人来相配吧。
我没撒谎,那个东西对其他人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可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
最后的一个中秋节,妈妈单位发了月饼礼盒,烫金的花好月圆图案,怎么看都令人精神爽朗、心生欢喜。
那个挂饰,是赠送品,也是一个念想。
可就在刚刚,我忽然就释怀了。哪有什么能够长久的呢,她那么念念不忘、宁愿冲到火海里捞出的东西,最终还是被火海吞噬了。
我经常把玉兔挂在我的钥匙链上,而我每每睹物思人时,回忆都是伤痛的。何必呢,指缝的水留不住,既然青春留不住,妈妈我也留不住…
妈妈说,玉镯子要送给我想结婚的女生。妈妈还说,一定要找一个此生挚爱的人,别学她…
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和谁一辈子在一起,一生一世怎么样怎么样,我甚至不敢有这样的念头,我觉得太自私了。
如果把族谱当作一个树状图,往上数五代,我妈妈、外婆、曾祖母、太姥姥、太姥姥的妈妈,无外乎得的都是胃病。
现代医学定义的遗传病范畴,有先天性聋哑、血友病、哮喘、抑郁症等等,看上去是有肠胃疾病的父母遗传给子女的几率不大,但是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尽管我很不愿意承认,妈妈就是胃病去世的,明明白白的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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