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摄氏度 红豆黑豆

再次去万达商圈时，还是没什么不同，只门口的保安叔叔拿着测温枪，我傻乎乎地伸了个袖子过去，手因为怕冷缩在里头了。

许伊人：那个，需要把手伸出来，测的不是你衣服的温度。

皮卡丘小姐：……

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渐渐在消散，人生需要及时做减法，别人不以为意且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我又何必还不放过自己。

2017年我在烟沙分店安家地产工作。

那应该是我有史以来干的时间最长的一份工作，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男生请我吃饭。

大学当然也有，高中就有，但是我都没同意，高中时觉得身边的男生好幼稚，大学觉得……别提了，大学都有阴影了，我现在经常闭上眼，还能看到某个憨憨的递玫瑰花的小学弟。

如果日历没有欺骗我，那在职总时长为8个月零8天零3小时，这一天零3小时是贡献出来陪陈皮看房，他看了几十套，没有一套满意的。

就是个疲惫的陪跑机器。职业假笑笑得我想吐。公司的破规定，上班期间女员工必须要穿工装，肉色丝袜，高跟鞋。

以至于现在我的脚都还有肌肉记忆，每回一把脚挤进高跟鞋里，就下意识地痛。

陈皮就是故意的，一下说这个不好，一下说那个不好，精装房不是他喜欢的style，毛胚房又嫌弃味道太重怀疑甲醛超标。不好你还看这么久，一会痴迷地欣赏水晶大吊顶，一会又坐在水泥地上不肯走。

一个礼拜前刚建好的毛胚房你跟我说有甲醛？？？

到底谁是傻子啊。

离职的最后一天我就啃了一个荞麦馒头，一个都没吃完，就被经理喊去了——那是我第二次见到陈皮。

我职业生涯最大的败笔，看了几十套300平的，最后买了一套30平的水木山庄，还是我凌晨被电话闹着从床上爬起来，睡都没睡醒赶去公司整的签约仪式。

活像一只生无可恋的海棠兔，就不拿国宝自比了，人家那安逸那生活，我不配了我自闭了。

不晓得陈皮是我的幸运星还是谐星，我离职的次日他追到我公司，命令安家地产的总监夺命连环call把我抓过来，说什么这单算我的，要是换其他业务员跟，他就不签了。

陈皮：她若不来，我便不买了。

皮卡丘小姐：……

求求您做个人吧，放过我这无名小卒吧，三十平七万块，按规定，我就只有170提成。

在寂静的街道狂奔的时候，我都能想象得到，陈皮漫不经心地扣着玻璃茶几的样子，以及总监给递茶的低姿态。

我想不通，他有啥可豪橫的。他不是铁路职工嘛，不是客运段嘛，等着，看我下次坐火车怎么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公司，自顾自倒了一杯水就喝了。

皮卡丘小姐：你大爷的。

总监：说什么呢，叫陈总。

咕噜咕噜，我又倒了一杯。

皮卡丘小姐：陈总。

陈皮：没事，这个幽默劲儿挺好。

陈皮：我就喜欢她的守时，风风火火像只舰队。

他看了看手表，露出微笑。

陈皮：不到十分钟呢。

我一副被逼接客的丧脸，仿佛他不是来送钱，而是上门商量棺木定制事宜的。

陈皮：皮小姐的妆容真好看。

陈皮：烟熏妆，一等一的，人群中再找不到第二个。

皮卡丘小姐：

皮卡丘小姐：呵呵呵呵，是嘛，陈总眼光真好，我天生会化妆，尤其是…烟熏妆。

我又开始尬笑了。

这么明显的黑眼圈被说的如此清新脱俗，陈皮真是独一份，我感受到了莫名的讽刺。

皮卡丘小姐：陈总这是刚结束卡啦OK来这消遣么？

总监瞪了我一眼。

我没理他，反正我离职了，有本事他别把上个月工资给我结了。

陈皮：不错，你观人入微啊。

皮卡丘小姐：昨天我们看了近一百套房子，都没有您喜欢的，陈总好阔绰，这么好的月色过来签合同，您早晨不上班吗？

陈皮呷了一口茶。

总监：咳咳咳。

总监：（小声地）他是你小队长琼姐的客户，在我们这已经买了两套了，这次点名要你跟单。

皮卡丘小姐：真不上班？哦那可是好福气。有人想上班都没机会咯。

总监：咳咳咳。

皮卡丘小姐：任总监，您不舒服可以去您办公室里躺躺，或者去卫生间。实在难受就冲一剂小柴胡，没有我可以帮您去买。

总监被噎住了。

他真往卫生间方向去了，可能屎意上涌。

陈皮：（轻笑）我就喜欢和伶牙俐齿的女生说话。

说着，他揭开笔帽，迅速在那份16开20张的白纸黑字合同上签上了他的大名：陈语措。

皮卡丘小姐：你怎么…

陈皮：什么怎么，我说了，你来了我便签了。

皮卡丘小姐：你去看了吗，房子保不保值就签，以后可别说我框你。

陈皮：就你还诓我，嫩了，我又不住，给我家措措买的育婴房。

皮卡丘小姐：……

措措是陈皮养的女儿，一只漂亮的小母猫，瞳孔很璀璨，像晶石，大海的水波蓝。

听听，这是猫过的生活。

而我，一个辞职信老板都已经允准了的业务员，还要大半夜把我拽过来工作，内心苦哈哈，还要笑嘻嘻。

正如陈语措的决心，我不来就不签，若是换个人，陈三措陈四措的，我亦不会来。

还是这么没形象地来。

我说过，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他。

他一定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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