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摄氏度 腊月，小纸条里的她

2021的腊月，我在家里烤着煤火，炉膛里烧得旺旺的，把我的心也烘得暖暖的。

存放了五六年的红心煤，总是要派上用场的，一直堆积在角落里也不是个办法。这个冬天，能烧多少是多少吧。

我僵硬的手指慢慢缓过来，吃完了韭菜盒子，懒洋洋地倚在贵妃塌上看电视节目，是一档辩手的节目，辩论过程很精彩，简直就是神仙打架。女辩手在台上落落大方，有理有据地说：

“灰姑娘并没有高攀王子，她是有个恶毒的小妈，可是别忘了她始终是国王的女儿，嫡长女。有些小姑娘呢，喜欢大叔的成熟，喜欢大叔的儒雅有魅力，但陪着大叔从一穷二白坚持下来的、让他变成今天这样优秀的他的是大婶而不是你。门当户对也不是势力。”

火红的光烧得我有些昏昏欲睡，我踩着棉拖鞋，把一小扇窗打开了。

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一些画面…

微信普及后，QQ的用户骤减，现在的付款方式没有QQ支付这一选项（以前好像也没有），我看着戴红围巾的小企鹅一步步成长，仿佛看到了一个戴红领巾、哼着歌的明媚少年到一个负重前行、养家的中年男子的蜕变之路。

这是时代的必然选择，大浪淘沙，真金白银的，才会留下。一直在淘汰，淘汰差的基因库，淘汰老久的设备和职位，淘汰不努力的人和试炼不通过的千千万万的企业……

朵唯女性手机、南极人内衣、榕树下文学网站、QQzone的时光轴、QQ宠物、虾米音乐……

我现在打开QQ，一般就两个事，第一清理成山的群消息，二是逮个有趣的小纸条回复一下。

就是QQ的一个程序，小纸条。

去年12月份的某天，我认识了一个女生，混字母圈的小萝莉。

她有被虐人格倾向，是抖m。

她15岁，多么好的花样年华，正是沉浸在象牙塔不知生活愁苦的年纪，她却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个男子。

小纸条是一个素未谋面、不必知道彼此姓名的地方。就算说出最阴暗丑恶的事，也不用担心谁去骂她指责她，你不应该这样，不要毁了自己的前途和梦想。

可是15岁的她就喜欢别人对她这样，揪着她的头发说侮辱骚气的话。她说，别人骂我的时候，我心里会升起一种愉悦感，就像做过之后，潮汐退却的轻柔抚摸沙滩，所以我希望别人骂我的时候他也是开心的。

我听着这些，很是痛心疾首。

这哪里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说的话呢？挂在她嘴边的，信手拈来便是“好想念大叔啊”“自渎算什么，我都不是处女了”“真想溺死在他温热胸膛里，从此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

我一定是同情心爆棚外加突发的母性泛滥，我竟然有一瞬间觉得，我可以救赎她。

她十五岁的青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我试图，去矫正那根小树苗，期待着它按正常的规律生长。

她完全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的，为什么要自己亲手毁掉。

她说姐姐我加你吧，你一定不要像大人训诫小孩子一样和我说话，我想听的是你毫不顾忌的谩骂侮辱，怎么痛快怎么骂，骂得大家都爽快那种。

“大叔给我拍的vlog很别致，他是为了纪念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我们见面的日子里，他都给我拍，他喜欢听我的燕声浪语，我们在很多地方都试过，家里的玄关、顶层的天台、埋着电缆的小路……”

“去你家吗，就光明正大地让叔叔阿姨都知道？”我有些愤怒，旁观者无力的愤怒。

我一向不以恶意去揣测任何一个，即使是纹大花臂、抽烟酗酒、穿着暴露人颓靡的姑娘，可是我的好脾气在她这里失效了，她成功激起了我的愤怒。

我也真的骂她了，是她极为憎恶的方式，学校教导主任拎着迟到学生到办公室谈话那般恨铁不成钢。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地过去下吗，你还念书吗，想过未来吗？”

“你就从不问他，那些照相机拍摄的东西都到哪去了，流入了哪里，会不会侵犯你的隐私，会不会将来某一天有人拿你的裸照来威胁你，届时你该怎么办？”

“你知道保护的措施吗，是吃紧急药还是他带套，你去小诊所拿掉血块、冰冷的机械伸入你身体时，你会不会因为没成型的孩子而难过？”

我急促地声声叩问、咄咄逼人。难以想象，若是若干年后，我的女儿捧着医疗单子哭着对我说“妈妈，我错了”是一个怎样的画面，我会恨我自己，恨这些年来教育的缺失，恨自己人生重要家长会的缺席。

无论是否自愿、是否主动，她这样一个情况，都是中国千千万万个“房思琪”的缩影，还要说，这就是爱。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

她已经先一步于我发来：我反正也是考不上高中的，听家里安排去念个专科吧，以后也算有门技术。至于你说拍摄床照什么的，我也是乐见其成的，我身材很好的，我没想那么多，我相信大叔不会那么做。你不用操心我了，姐姐，我不是学习的料，但我不傻，可以感受到你骂我的时候，一点快乐都没有，正如你的态度，我也一点快乐都没有。我和他是不会结婚的，我也不是为了钱啊什么的这样做，姐姐，你不要难过，我们再见吧，祝你前程似锦。

很久之前，也是烤煤火，家里门窗封闭，睡到第二天早上，我几乎浑身瘫软，眼花又耳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有个老人，匆匆将我从家里背出，欲要送到急诊室，到半路时，我才清醒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我煤气中毒，有人救赎；她心理中毒，却只能自我沉浮。

相识于网络的人，都会失散于网络。我只是很遗憾，我摆正不了她的三观。

我们不是好友了，也从未是过。

每回的新年愿望都没实现过，一定是我太安静了，这次我说出来：我希望，纸条里的那个姑娘能够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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