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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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槐树

睡前故事:槐树

我是一棵能看透人想法的槐树,这个能力是从一只猫妖那里得来的。

不过她给我的这个能力真的是只能看透人的想法,花啊,草啊,妖啊,仙啊,他们在想什么我真的不知道。现在她早就不是猫妖了,终于升了仙。

她游历山水的时候偶尔也会来看我,和我说说话,陪着她的是一个清秀的仙人,她悄悄告诉我,这个就是她以前经常给我说的老道。我抖抖枝叶,对猫妖说:你看你现在过的多幸福啊。

我也想过的很幸福。

虽然我长得枝繁叶茂,但是其实我还是一颗很年轻的槐树,只是当地土地把我照顾的很好。

土地是个很活泼的少女,叫阿垚。她说她无父无母,有一次路过土地庙,一个老头出来摸着她的手说:缘分到了。之后她就成了一方土地,被分配到了我这里。

阿垚喜欢穿一身红衣裳,叼根草,翘着二郎腿,躺在我最粗壮的枝干上晒太阳,嘴里和我说着今天她的土地上又发生什么趣事:哪家的牛丢啦,又在哪家里找到啦,山上的老虎精被人打死剥皮啦,哪家的小伙子因为姑娘打架了等等等等。

本来我是个文静的美少年,跟着阿垚,我也变的话多了起来,告诉她鸟儿今天对我说了什么,今天路过我树下的人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在我漫长的生命中,阿垚都是这么陪着我的。

后来我爱上一个姑娘,在姑娘很小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了。

姑娘小的时候很可爱,冬天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会穿着鲜艳的棉袄冲过来抱住我,我知道,她很喜欢我,莫名的喜欢。

后来她身后多了一个比她小的小男孩,从那过后她的笑容就逐渐变少,我猜测她应该过得不太好,因为她总是穿着破洞的衣裳。这一度让我很忧伤。

我喜欢姑娘这件事,阿垚一直都知道,我把她当最好的哥们。阿垚看我闷闷不乐,也想帮帮姑娘,她有天偷偷把自己土地上最好的一块玉石放在了姑娘家门口。

姑娘那几日果然开心的不得了,我为了报答阿垚,偷偷在阿垚最喜欢躺得树枝周围长了几枝树桠,让她翘着二郎腿睡觉的时候更舒服一点。

没几日姑娘还是不开心,她说她爹赌输了钱,要把她卖掉。我知道后急的掉了好多叶子,我去求阿垚帮忙,她却说不能过多干涉人间。

那天气的我一抖,就把阿垚从树上抖了下去。

阿垚还是帮忙了,但是那天她衣服黑漆漆的,像在泥地里打过滚。

后来姑娘长大了,她爬上了我的树枝,躺在了阿垚最喜欢的地方,她有点不满意,觉得有点硌的慌。可是我不想为她长,在我心里,这就是阿垚的地方。

我和阿垚的话也少了很多,她看见姑娘在我周围,扭头就走了,我想叫住她,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姑娘想读书,可是她没有钱。

我估摸着自己的修为可以化为人形了,于是在一个有姑娘的傍晚,化成一个少年,把这么多年来掉落在我周围的碎银全给了姑娘,姑娘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憋出来一句:你真香。我红着脸落荒而逃。

晚上我美滋滋的把这件事讲给阿垚,她冷冷的说:你迟早要出事,还是不要在人的面前化形,会有天谴的。我满不在乎,嘁,我这不是没事嘛。现在回想,她的红衣服好像破了个洞。

我知道和姑娘没有好结果,所以我也不追求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嫁给了同村的青年。

婚后的她变了很多,她爱计较,吝啬,会在背后说人坏话,会数落她的丈夫如何沾花惹草,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好像没那么喜欢她了,好像我一直都没那么喜欢她。

她多了很多心事,女人的心事嘛,即使我能看到也猜不懂,大概就是缺钱了,好想和我有点关系,她变得有点疯疯癫癫的。

有一天,她跑到我的身边和我说:其实你是槐树精对不对,年少的时候你化成少年,满身都是槐花的香味,我抖了抖树叶,算是回应。

突然她眼睛一亮,说,你再化成少年抱抱我好不好?我突然有点懵,她的眼神亮亮的,和小时候喜欢我的眼神一样样的。

我听了她的话,化成少年,抱住了她。不同的是,我还是少年,她从一个懵懂少女变成了满身市井气的中年大妈。

她抱着我哭了很久,突然说:村头的道士说的没错:你就是能看透人心,是妖,就是你给我带来厄运的。

我还在揣摩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身后忽然涌现出乌泱泱一群人,一个为首的道士拿绳索勒住了我的脖子,嘴里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我竟无法挣脱。

后面的记忆我都有些模糊,只记得红色身影挡在了我面前,土地开始波动,然后一切都归于安静,周围一切都消失了,这里变成了一个新的山头,没有人烟的山头。

阿垚说:我好累啊。于是她躺在了我熟悉的臂弯里,一直没有醒过来。

天雷滚滚,我被劈的四分五裂,差点元神都灰飞烟灭,可是我把阿垚保护的好好的,我有好多话相对阿垚说,我要等阿垚醒过来。

阿垚对不起,阿垚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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