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昨夜睡的极为安稳,美梦香甜,似乎有人温柔相伴,如初阳般暖和。
小狐狸早起,惬意伸了伸懒腰,想起昨天美酒滋味,不觉又馋了起来。世上居然有这等好东西。味道醇厚,回味悠长,食之便渐入佳境,手脚虚软,迷迷茫茫间,似要羽化登仙。
小狐又砸了砸舌,想寻找昨日销魂之感,只觉满嘴干涩,甚是难受,便踩着绣鞋,趿拉着去找水,见外室熏笼燃着,也不知烧的什么香,叫人凝神静气;彤羽神色略略苦闷,正坐在书桌旁,穿戴整齐,怀抱玲珑三足炉取暖。
彤羽见阿绯发髻散乱,身上还穿着昨天衣裳,有些愧疚,放下手炉,上前问候,
“姑娘昨日便穿的这身睡的?可有不舒服?”
“没有啊,我昨夜睡的极好!”阿绯一脸笑容,彤羽见阿绯一脸轻松,方才提着的心沉了下来,向阿绯道歉,
“昨夜姑娘醉酒,彤羽想着取醒酒茶,不料再回来时姑娘已经睡了,彤羽不敢打扰,所以……”
“无事无事,我睡的可好了,你怎么起的这般早。”
“我们做奴婢的,四更便要起身做工,如今我虽成了姑娘侍女,不必做烧火劈柴粗事,一身习惯却改不掉了。”
阿绯看彤羽平静说着,不免惊奇,原来大户人间也不全好,丫鬟每日起早贪黑,甚是辛苦,主子吃饭要站着,主子起床要服侍着,当真是天下最苦的生计了。阿绯想到此,不由得心疼起彤羽来,
“你以后不用这般早起,与我一同起,或者比我早起一点便好,毕竟”阿绯抬眸,双眸清澈见底,“毕竟我还不会梳头。”
彤羽见阿绯苦恼样子,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便抚着阿绯肩膀,轻声说,
“阿绯姑娘,此后彤羽帮阿绯梳头便是,姑娘想梳什么头便梳什么头,想穿什么衣服便穿什么衣服,此后姑娘的吃穿用度,彤羽倾心护持。”说罢郑重行了个礼。
阿绯见彤羽如此,眼眶略微热了热,心想这温家人真是善良,对我算是倾心相交,我以后可要好好感谢敬重,与他们好好相处才是。
小狐连忙扶起彤羽,二人相视笑笑,彤羽便带阿绯坐到妆奁前,耐心给阿绯梳起头来,
“今日给姑娘梳一个垂桂髻吧,彤羽觉得姑娘今天更为俏丽,这发式更适合姑娘。”
说罢巧手翻飞,阿绯静静看着彤羽动作,只见行云流水,又甚为温柔,从未弄痛过阿绯。想到彤羽灵巧慧心,自己却只会编辫子,不由得对彤羽佩服起来,
“彤羽你好厉害,我要是像你一样会梳头就好了,这样你每日晚些起来,也能多睡一会,不至于那般辛苦,你们凡……”阿绯要说凡人,连忙住嘴,改口道,
“你们昨天布菜摆盘都极好看,我怕是一辈子也摆不出来。我好像什么都不会。”
阿绯面色颓然,她悲哀的发现,自己除了修炼什么都不会,而凡间女子似乎各有所长。比如彤羽会编发搭配衣服,李灵珈会医术,温嵋诗书好,而阿绯呢?阿绯细细思考,似乎自己胃口甚好。
温家人都半张嘴,吃饭细嚼慢咽,又吃的极少,搞得阿绯也照葫芦画瓢,小口小口吃个半饱。人间珍馐美味众多,可是如此精细吃着,实在少了乐趣。
彤羽忍不住笑出声,安慰道,
“阿绯姑娘性格纯良,待人友善,又风趣幽默,怎么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呢?您看大公子和您在一起常常挂着笑脸,十分开心呢!”
“真的吗?”阿绯疑问道,她只觉得温峤对谁都温柔知礼,应该是个天生爱笑的性格吧!阿绯猜想。
“因为他爱笑呗!”阿绯脱口而出。却见彤羽摇了摇头,一脸认真,
“大公子君子仪态,此前皆是喜怒不形于色,待人虽和善,却也是疏离着的,不过自从大公子带姑娘回来后,笑容多了起来,奴婢看的出来,大公子和姑娘在一起是真的开心。”
彤羽说罢去寻簪子,阿绯定定看向镜中自己,脑海中却现出温峤的样子。无论是清贵的,狼狈的,还是朗笑的,都无比清晰,似乎深深烙印在心中一样。阿绯有些奇怪,这温峤对自己确实悉心照顾,不过他愿为李霄钧舍弃性命,对李灵珈也很是关怀,此前还抱着人家一顿安慰,更赠个水灵瓷瓶,想来他待人都是如此善良吧。真真是一个绝世大好人呢!阿绯感念温峤所作所为,又觉得和他相处极为舒适,心中便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尽力报答温峤之恩。
思索间彤羽取了簪子回来,只见一只雅致的乳白珍珠璎珞,又取了二三水蓝色丝缎,给阿绯悉心别好,又拿了花露胭脂,为阿绯薄施粉黛,化了清新檀口,又帮阿绯选了梨纹水白上衣,并百褶如意月裙,外穿梅花纹罩袍,脚下一双月白绒靴,见阿绯脖间空空,又取了红玉莲花坠,为阿绯配上。
彤羽左观右看,极为满意,围了阿绯转了一圈,欣喜不已。
“姑娘果然穿什么都好看,昨日过节是娇媚,今天便是清雅了,与大公子愈发相配了!” 说完点了点头,又收拾了一阵衣服、妆奁,快活道,
“奴婢平生最喜欢帮美人打扮,如今遇见姑娘这般天仙,真是幸福死了。”彤羽似乎喜极,高声道,
“姑娘此后的美貌,就交给奴婢吧!”说完有些控制不住笑意,脚步轻快极了。
阿绯对服饰妆发一向不甚在意,不过见彤羽自得之色,又看了看镜中的秀雅美人,不免也开心起来,阿绯和彤羽一同笑了,彤羽自得给阿绯装扮的美丽,阿绯只觉得人间真是太美好了!
彤羽阿绯二人叽叽喳喳一上午,彤羽平常稳重,只是一提到妆发首饰,便兴奋莫名,喋喋不休起来,阿绯听她念叨,二人越发投缘,更像朋友一般。
午后天气回暖,阳光正好。
彤羽陪着阿绯逛着温宅, “无意中”逛到青白居。二者看着一片清幽小院,梅香炽烈,想要进入。院外有四名家丁持棒守着,带头家丁认得阿绯,本来不欲放行,见阿绯可爱,自己又和彤羽是旧相识,便开了小门,由着二位进入。
阿绯上次虽已来过,不过走马观花,这次却细细观赏起来,只觉得此处清香无比,不仅是梅香,涂满墙壁的花椒树香,并着建筑的木香融合成极其别致的香味。阿绯来此只觉得疲倦都消没了,惬意无比。
温峤发现二位时,二位正在赏梅观花,阿绯一身青白色,与温峤水蓝服饰相称,更显得温峤阿绯佳偶天成,一对璧人。
温峤默默红了脸,向阿绯问好,阿绯看到温峤也很是高兴,要温峤带她畅游小院。
“这青白居有花有水,真是好看。可以见得主人的文雅呢!”阿绯学了温峤的遣词造句,真心称赞。温峤见阿绯面目如画,垂挂髻甚是乖巧可爱,不由得暗暗心动,又见她诚心表扬之样,更为愉快。
温峤引着二位入了小亭子,知晓阿绯贪嘴,便差遣小丫鬟备了雅安露芽,又命小厨房现摘了几株爱梅,现做梅花酥给阿绯解解馋。
阿绯见温峤一脸热切,又喜雅安露芽清香,回想起晨间彤羽所说,心中对温峤印象更上一层,不由得真情流露,
“温大公子,你真是阿绯此生见过顶好一人呢!”
温峤正静心品茗,听到此话差点呛到,心中一惊,继而是细细密密的漫天盖地的酥麻,温峤想起昨夜亲昵,隐隐红了耳朵,装作淡然喝茶,心中却慌乱,不知如何接话。
彤羽也是一惊,一脸高深莫名的望着二人。温峤见阿绯一脸真挚,目光灼灼,只觉得心似被什么东西融化了,虽处寒冬腊月,却晴暖如春。
阿绯又品了口茶,闭着眼睛享受起来,此茶甘甜无比,又有回味,与昨日贪食的清酒不相上下。
温峤见阿绯喜欢这茶,又吩咐随身丫鬟取了两大包来,并着一小瓶晨露一同交给彤羽。彤羽看着温峤这般,不由得好笑,面上仍沉静,内心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不一会,小厨房送上了现制的梅花酥八枚,见其通体纯白,呈花朵状,远远便闻道一股幽香,阿绯见梅花酥精致,喜爱不已,糕点入口即化,清甜可口,食之忘优。温峤见阿绯朱唇红润,又沾了些许梅花酥屑,心中异动,面上仍不显,只喝着茶。
阿绯见温峤和彤羽不吃,只是盯着自己,不自在道,
“你们为何不吃?”
二人无言,只见阿绯几乎将一盘梅花酥护在手中,极为看中,阿绯尴尬道,
“这……只怪这里的梅花酥太好吃了,我情不自禁,所以才……,你们也吃嘛,真是人间美味。”说罢有些不情愿的把食碟推给二人,看人看着只剩下三块的梅花酥,俱是忍笑,温峤见阿绯爱吃,又嘱咐小厨房再采做几枚梅花酥,供阿绯晚上饿了吃。
阿绯见温峤如此,更是感动不已,不由得伸手抓住温峤手腕,一脸热忱,
“你对我可真是太好了!阿绯无以为报,不如……”
温峤见阿绯主动亲近自己,心中欢喜,又不忍她烦闷思索,款声安慰,正当温峤想覆手握住阿绯时,那调皮小狐又倏然撤走,一脸欢喜的吃起剩下的梅花酥来。
温峤心中情绪翻涌,只觉心中一空,四面泛来苦涩,又喝了口茶,却嘴中仍苦。看这不知忧愁的小狐埋头吃东西,温峤一瞬竟觉得,自己活着二十五载,便是等着她的出现。
阿绯吃饱喝足了,见温峤双眼如浸了酒坛的蜜,越发的浓醇甜腻。阿绯吐了吐舌头,学着温峤平日毕恭毕敬之样,礼貌道,
“阿绯叨扰了,今日和温大公子相处十分愉快!”说罢,行了一礼,温峤见阿绯认真样子,想起初见时的懵懂无知,内心柔软,温声道,
“无妨,这青白居,阿绯可随意来往。”说罢,取出一黛绿牙板递给阿绯,阿绯接过,不解的望着温峤。
温峤柔声道,“此为我青白居通入之令,以后你可随意进出。”说罢,面上一丝羞赧转瞬即逝,温峤轻摇白瓷杯,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似乎紧张至极。
阿绯睁大眼睛看了看黛绿牙板,见其温润,又环绕着淡淡水系灵力,知晓是个宝贝,有些不忍收下,可又想起温峤前几日赠给李灵珈瓷瓶,自忖这应是温峤大方善良,便笑盈盈收下了。
温峤见阿绯收下,面色又略略红了红,心中感情翻涌,表面却极为平和,和阿绯相视一笑。
阿绯似想起一事,有些羞涩,缓缓开口,
“温大公子,不知你此前答应教我写字一事?”
温峤失笑,忙说 “温峤求之不得,午后清闲,若是阿绯得空,温峤可略微指点一二。”
“自然极好啦!” 阿绯毫不掩藏开心,二人又闲话些人间趣事,不知觉已是暮色冥冥,温峤送阿绯彤羽出门,依依不舍。
二位走了一会,彤羽感到背后目光灼灼,遂回头,见几丈外一温润公子在青白居外立着,周身水灵气息清澈,面容隐在乔木疏影下,看不真切。彤羽心中感念,望向前面得了宝贝欢天喜地的阿绯,不由得幽幽叹气。
多情总被无情恼。
绯狐劫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