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他们与他

卡洛斯慢慢地爬起，他站着望了望窗外的月亮，他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在呆呆地望着。

他又回头看看这熟悉的房间，多少年前，他也曾住在这个屋子住了些许年，初中的时候他就回家了。

虽说初中时期在他印象里是和父母过的，但是这段记忆很模糊，他也只对初中的校园生活更清楚一些。

他想出门，但是他又不敢踏出那一步。

“之前提琳娜和帕弗洛女士是在吵架吧…可能还是因为我。”

他打了个哈欠，但眼泪仍在眼眶中转着。他的鼻子有些堵塞，他擤了擤，又擦掉挂在眼眶上的泪水。

“我想写点东西…我想继续写日记…我要理清楚这阵子的事情…我总觉得提琳娜有一对宛若天使的翅膀。还有刚来的斯科夫…他一定有些问题…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之前绝对和我有交集，无论好坏’。”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门外似乎有人在哭。

卡洛斯想推开门找寻哭声的源头，却被重重地弹了回去。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疑惑地看着那道门。

卡洛斯缓缓起身，正准备再尝试去开门，窗外却传来了低沉的呻吟。

卡洛斯…卡洛斯…我恨你…恨你…

卡洛斯循声看向窗，因为正值夏天，玻璃蒙着一层水雾。

他透过水雾，看到了模糊的红光。他迫切地想知道那里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他打开窗户，却传来一阵凉风。

远处闪烁着波动的火光，火焰的焰纹勾勒出了恶魔的模样，似乎在向他微笑。

卡洛斯顿然觉得一阵眩晕，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头又开始痛了。

他的脑袋中，已经开始凌乱了：提琳娜的翅膀、模糊的红色、无法推开的门以及那副恶魔的微笑…他无法再去想了，他也不想再继续想了，他禁不住地流了泪。

“妈妈…妈妈…妈妈……爸…爸……”

卡洛斯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呼唤着自己的父母。

他昏沉沉地堕入梦乡了，他的手微微握着拳，嘴里也在不停呢喃。

他像个孩子，像在婴儿床的孩子，像是个在襁褓中的孩子一样。

屋子里尽管开了空调，竟变得有些温暖了起来，卡洛斯模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人在摩挲着自己的脸。枕头也没那么硬了，像是软软的育婴床的小枕头，散发着甜甜的气息。

他的耳畔也在回响着女性的声音哼唱着一首熟悉的歌谣，地板也不再僵硬了，变得软乎乎的，整个房间似乎在轻轻地晃动。

卡洛斯甜甜地笑了，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切，即使这一切可能都是幻象。

窗外的火光也渐渐黯淡下去，只剩一缕缕的烟，微微蒙住了皎洁的月亮。

夜里的星星也昏昏欲睡了起来，一点一点地闪烁着，点缀着漆黑的天空。

梅洛琳昏睡了过去，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十字架挂坠，手掌也留下了勒痕，她趴在茶几上，不省人事，嘴里也不断念叨着。

“求求你了…万能的主…慈悲的圣母…”

提琳娜抹了抹泪，在楼梯口看了看母亲，回屋里拿了张毛毯，披在了梅洛琳身上。她扶着把手，又慢慢上了楼梯。

提琳娜推开了房门，一个飞扑到了床上，紧紧抱着抱枕，流着泪，在床上翻来覆去。

“为什么…会是这个命运…为什么我和卡洛斯…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我们会相遇…为什么我们要诞生于这世上…我们…我们就不该……”提琳娜哭泣着，手紧紧抓住那个抱枕，尽全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窗外又下起了雨，打灭了那升起的烟，星星们也被乌云遮住光，乌云占据着天空，滴落着哀伤。

雨水敲打着她房间的窗，仿佛在弹奏一首悲伤的钢琴曲，雨下得很大，节奏也愈发激昂澎湃，雷声阵阵，让这首乐曲格外悲壮。

窗户上划过的雨滴，她脸上划落的泪水，无不相互搭配着，互相演奏着这首悲情但壮阔的曲目，渐渐地雨又弱了下来，雷声也慢慢弱了下来，这首钢琴曲也渐渐变得轻柔淡墨，提琳娜的哭声也慢慢弱了下来，又像是一首轻柔的小提琴曲。

终于，雨停了下来，提琳娜也睡着了，她的眼睛也还红着，眼角还残留着泪。

另一边，雷欧闭门不出，只是坐在床上，不停抚摸着母亲生前的照片。他低着头，嘴唇紧闭，品红色的头发无力地垂落下来，手也在微微颤抖，对于他来说，面对着母亲疯狂以后的温馨，再慢慢地离去，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窗外湿漉漉的，像是雷欧的心一样，经历了一场大雨以后又沉寂下来。

他不会哭了，眼中也没有一点眼泪了，虽然心存悲伤但也没有以前那么痛了，他把照片轻轻地放在床头，又走向了镜子前，端详着现在的自己。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满脸都是憔悴，身子却比先前壮了一些，体型非常完美，形体非常的漂亮。雷欧察觉到了些不对，他凑上前，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肌肉和自己的脸。

他拨弄脸颊的时候，发觉到自己的瞳色变成了猩红色，有几颗牙齿也变得尖尖的。

雷欧慢慢地、踉跄地后退，最终靠在了某个人的胸口上。

一对宽大的臂膀抱住了雷欧。

“哦，我的孩子，你怎么了这是？接受不了你的新变化吗？这是你的新生啊，为什么要感到害怕呢？为什么要惊恐呢？”

雷欧大口喘着粗气，挣脱了阿兹尔的拥抱。

“父亲，请给我一些时间！我并不觉得快乐！我的母亲刚刚过世，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是 I懂，你是不会懂的。”雷欧走向自己的床，留下站着的阿兹尔，他躺在床上，枕着胳膊，懒散地翘着二郎腿。

阿兹尔没有生气，他笑眯眯的，优雅地脱下了酒红色外套，然后挂在衣架上，重新整理了一下白衬衫，就坐在了雷欧旁边。

雷欧这时候也不想理会自己的父亲，他别过身去，闭了眼，想尽快的入睡。

阿兹尔瞧了瞧雷欧的反应，于是拿起了床头上的照片，用他那有些粗糙的手抚摸着，慢慢地，轻声细语道。

“我知道你很伤心，我也知道你现在还很恨我，我更是知道虽然你表面上要找我学习制作『香水』，其实你是想通过我的知识杀了我并完成我的计划。你也别装睡装作听不见了，你不想和我谈谈吗？”

雷欧愣了一下，他一直在装睡听阿兹尔讲话，但是他没想到父亲洞察力会如此敏锐。

他迅速翻了身坐了起来。

阿兹尔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笑着把照片又放回了床头，说道。

“不至于这么激动吧，况且，你就不能再忍忍装个样子？还是不稳重啊孩子，还是不稳重。”阿兹尔刚要伸手拍雷欧的肩膀，却被雷欧打了回去。

“手拿开！父亲你既然知道我们根本不是一路的！那你为什么要用香水让我吃掉那个女人！那个香水究竟是什么？那到底是怎么做的！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雷欧伸手要抓阿兹尔的衣领，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住，定格在那里。他奋力挣扎，却死死地固定在那里，就连讲话都不能，他只能瞪着他的眼睛，用着仇视的眼光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阿兹尔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慢慢站起身：“太不稳重了，太不稳重了啊…这么着急，这么激动就要对自己的父亲下手，果然啊…太不稳重了啊…”

阿兹尔转身背对着雷欧，将左手张开高举，然后又重重地划了下来。

划下的那一瞬间竟迸发出猩红的火焰，席卷上阿兹尔的左臂，进而使这副左臂幻化成了利爪的模样。

雷欧的眼神从愤怒转为了惊恐。

“你看，觉不觉得这颜色很熟悉啊，我的儿子。”阿兹尔侧过身，就连他左半边身子也幻化成猩红的火焰，左半边脸的皮肤也在脱落，左侧爆出雄壮的山羊角，口中露出尖利的獠牙，眼睛也充斥着猩红色的光。

此时的雷欧听完父亲那“亲切”的问候，痛苦地低下头，只觉得耳边环绕着一阵听不懂的话语，宛若他看过的小说中所述的“古神的低语”一般，让他心智不宁。

他发现面前的父亲左半身都是火焰，当他再次抬头时，火焰仿佛幻化成不可名状的肉体，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的视线在慢慢变红，一股钻心的疼痛从眼睛通过神经传输到大脑，他的嘴角也开始出现了白沫，他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胸口沉闷，雷欧察觉他的意识在慢慢地从他的脑子抽挤出来，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在他意识消失的前一刻，阿兹尔握紧了拳头，又是一阵火光迸射。

雷欧解除了禁锢，全身口吐白沫，瘫软在地上，阿兹尔也变得与刚进门一样，穿着他的那身酒红色外套站在床头。

“这就是违抗父亲的下场，这次是给你个教训，你的命运和血统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你自己！我原以为你可以和我一起合作，但是你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够！”阿兹尔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点了支烟塞到嘴边。

他抽了口烟，吐出一口烟气。

“至于我之前说的‘香水能焕发本性’…根本不存在，那只是个幌子而已，让你吃掉那个女人的原因，其实就是你的本性，我只不过是通过一些手段给你激发了出来而已。”

阿兹尔回头瞥了眼瘫软在地上的雷欧，离开了雷欧的房间，关上了房间的门，发出了“哐当”的声音

雷欧缓缓抬起头，向门的方向伸出了手。

“可恶…什么本性…什么叫我的本性…香水是假的？这到底是…”雷欧喘着粗气，最后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克拉姆老爷，您辛苦了。”女仆恭敬地对着阿兹尔鞠了个躬，目送着阿兹尔离开。米罗端着茶水，走到了雷欧屋子门前，清了清嗓子。

“少爷，我来送茶了。”

女仆小心地推开房门，却看到床上、地上都有着猩红的血迹，雷欧也趴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爷！少爷！”女仆一时间丢掉了茶具，跑到了雷欧旁边，然后正要掏出了对讲机呼叫其他下人叫私人医生的时候，雷欧却抓住了女仆拿着对讲机的手。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少爷！”女仆看雷欧抓住她的手，十分的惊喜，但是她怎么挣脱都无法挣脱。

“少爷？怎么了少爷？怎么…”话音未落，雷欧快速起身，张开血盆大口啃下了女仆的头，然后宛若野兽般将她整个身体吃干抹净。

雷欧的身体开始燃烧着，燃烧的火焰与自己的父亲无异，但是他的眼睛却已经消失了，最终火焰越烧越旺，终于开始爆发，火焰一下子填满了整个房间，紧接着就是一缕缕光从雷欧身体里迸发而出，整个屋子再次被填满。

刚从楼梯下来的米罗发现雷欧房间的亮光，便走过去查看，可刚到门口，亮光就消失了。米罗也与雷欧撞个满怀。

“哦！！啊！抱歉少爷，刚刚发生什么了？”米罗虽然被雷欧撞得有些痛，但依然问雷欧发生了什么。

雷欧没看他，反而推开了他走开了。

米罗在那呆呆地站着。

米罗转头看向屋子，里面十分整洁漂亮，没有一丝尘垢。

米罗又转头看向离去的雷欧，刚要跟上去，却被一件女仆装绊了个踉跄。

他捡起了这件女仆装，却被衣服中混杂的茶具碎片扎伤了手。

“啊…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女仆装…还砸碎了少爷喜欢的茶具…这帮下人可真是…”

雷欧下了楼，来到了家族花园的喷泉旁，他坐在石阶上，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又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

他的瞳色好像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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