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

我们来到了一处郊外的小屋，这是个废弃的农场的房舍，不过废弃了没多久，还没有因为失修而破破烂烂。

我们就这么入住了，心灵手巧的萨雅很快就打扫干净了一间屋子。放下行装后，我们暂作休息，等到第二天再整理别的地方。

现在萨雅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她过度劳累，我命令她马上睡觉，她也很顺从我。

这里比不上之前的别墅，但至少不会有人再来打搅我们生活了。

我已经疲倦了，我们都已经疲倦了。想得到，要说的，都已说过了；办得到，要做的，都已做过了；剩下来还有什么呢？只觉得前途渺茫而已。热情的高潮，已成为过去，在喘息的刹那间，便露出了疲容。

这是疲倦的又一方式了。这种自造的疲倦有一个简便的治疗法，就是少饮些自醉的酒。

萨雅也懂得安慰我，或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替我分享一下倦态。

晚上乍暖还寒，我从梦中惊醒，我又梦见我在战场上奔走，与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并肩作战，然后模模糊糊，我看到一道寒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我的脸上。

“萨雅！”

我下意识的认为那是枪口的反光，于是我就直接用身体护住了萨雅，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然后我才知道，那只不过是瓦楞的反射。

这不是天明的曙光，萨雅也没有被我惊醒，于是我就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了。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这已经快成为我的梦魇。但是，我们有些储备粮，这儿也有本来的一些干粮，还有没有收割的正值熟季的农作物，日子过得很充实，再加上萨雅的照顾，我没有一个愁人应该有的憔悴潇潇。

日子慢慢过着，我们的新住所变得美丽充实起来。萨雅的肚子也越来越大，鼓起来，黄昏的余晖，照射在她雪一般的肌肤上，这是我唯一的欣慰。

但是，我也知道，我们都知道，这种甜蜜的小日子马上也会成为梦幻泡影。

这几天没有看新闻报纸，所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但有一些东西是不需要通过传媒就了解到的。

联盟国军马上就会来到这里，大军压境，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我就这么问萨雅：

“你害怕吗？”

“不害怕！”

“哦？可以说说为什么嘛？不瞒你说，我可是有点担心了呢！”

“因为有你在我身边，你说过你会保护我到永远，你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因为我会保护她，那是在我生前，我死了，她就没有人守护了。

嘴唇干涩无比，哪怕用舌头滋润，我也说不出来半句话。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有千言万语，但只限于用十个字解释一样。

我最后挤出来：

“萨雅，身为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的人，现在害怕了，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这种事绝对没有！因为……我……我需要你……没有你，就不可能有现在的我，没有你，也不会有将来的我……”

我轻轻抱住萨雅，亲吻她的额头。

两个人的相互依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久，联盟国军就来了。不过他们只是经过这里，因为，真是万幸，帝国军阻击联盟国军的位置是在东南方——我们走的非常及时。

联盟国军来到这里，毫无疑问，帝国又战败了。

因为我们都会说联盟国语，萨雅又可以说出一些她联盟国掌握的生活情况，搞好了关系，所以，他们也没有诘难我们。

不止如此，当萨雅报出她的姓氏时，好巧不巧，那个人也是姓“雪拉曼特”。

“这个人不会是……”

萨雅知道我想问什么，但从那个人面相上来看，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她弟弟。

他看上去年纪有些大了，不算瘦但枯黄的手，指甲很长，里面装塞满了泥垢，头发看上去也很不整洁。这就和你在街上看到的酒鬼形象差不多，只不过这个酒鬼表现得像个绅士。

从他们口中帝国的有些干部已经开始摸索和平的方法了，但他们那种带有戏谑的口气，我立马就知道这是对将亡者的鄙视。

和平方法呀！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名词。可惜对于无条件被人打被人杀的人们不配！挨打挨杀的人们嘴里的和平方法有什么意义？人家不来同你和平，你有什么办法呢？和平方法是势力相等的办交涉时的漂亮话，出之于被打被杀者的嘴里是何等卑怯无耻呀！人家何尝把你当作平等的人。

我想，但是，追求和平，有什么不对吗？我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和平”才处于现在这个境地的吗？

我算是熟悉这里，往这里过去，很快就是帝都，所以，帝国最后的挣扎也快要来到了。

大海上的波涛渐渐平息，马上会迎来最后的平静，但是漂泊者还在回想刚刚处于惊涛骇浪中的不安。

我试着不要去想，现在，我们可以说已经进入了联盟国军的保护——这被我这个曾经是帝国军少校的人说出来还真是搞笑——暂时非常安全。

我看着萨雅，萨雅本应该感到喜悦，但如今也是愁眉苦脸的。

“你怎么了吗？”

“没事，但感觉很奇怪……”

“我也是……说不上来……”

这种愁绪，难道是因为即将亡国的悲怆？

可能什么都包括着，有可能什么都没有包括。

我也希望战争马上就能结束，所以这对我来说未尝是一件不好的事。

我不停的这么劝说着我自己，也不停的这么鼓励着萨雅。

之后，我了解到了，大陆西边，联军发起了总攻，配合东边联盟国军的行动。

插句题外话，说是配合，但是两边肯定都会捞到一些彼此没有的好处的。

帝国崩溃了。

最后的战役，将发生在帝都。

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在和萨雅出走时就舍弃了国家的一切。

这是懦夫行为，是叛国，但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不管是什么样的路，只要能做到无怨无悔，那就足够了。我也不奢求什么，只希望萨雅可以得到幸福，所以我也要活下去，看这个疯狂的世界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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