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

入夜，天微寒，篝火仍燃着，映着萨雅嫩白的脸庞。

和之前一样，我靠着墙，闭目养神，从很早开始我就习惯了这种浅度睡眠，所以萨雅的到来并没有带来很大的改变，对我来说，不过是改了个姿势而已。

萨雅在床铺上翻转了一下，我被这一个小动作唤醒，真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警觉呢。

我看着床上那一小块儿隆起，不禁开始产生不该有的幻想，想我们之后的生活。

我想要有一间只属于我们的简单的房子，不用很大，但很舒适。然后还有一块地，平时可以种种菜，添加餐饭。我还可以去打一份工，增加收入，应付家需。就这么简单而幸福……

一个脑袋突然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金发蓬乱，但那双具有灰色瞳眸的眼睛却很有精神。

她这么看着我，很可爱。

“怎么了？睡不着吗？”

“唔……嗯。”

她点点头。

“那个……艾绪君，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怎么了？不舒服吗？

这个语气很平淡，也不像是肚子疼或是其他什么的表现，还是说是生理方面？这我可不懂，这里也没什么女兵。

不对，应该不是，算了，不管了。

“有……有什么事吗？”

“过来……”

我可能太过于迟钝了，丝毫没有理解她想表达什么。

但我还是来到了她旁边，坐在她旁边。

“艾绪君，我想……”

“嗯？”

“……你想更多了解我一点吗？其实，我……我可以说说我的故事吗？”

“什么啊，害我白紧张，当然没问题。”

也是，这对她来说就是堵在心里的一块石头，如果一直憋着不说，可能对她也不好，有这个机会，当作是更深入了解她也好，给她发泄一下也好，都是我的义务。

“不过哈，你要说的慢一点，可以吗？毕竟我还是不能掌握联盟国语音到那种程度。”

“嗯，那我这儿也没问题喔。”

条件都提好了，那么我也就进入了倾听模式。

她坐起来，还递给我被子的一个角，然后算是靠在我身上。

“我家里不是很好，近年来的计划改造虽然看到了很多变化，那些城市壮大得真得很快，‘这是之前都不敢想的’，这是我父亲说过的这一句话。但事实上，我们没有多少收入，那些集体的分配也不能满足我们一家五口人的需求。”

“我有两个弟弟，所以平常一些东西我都要分给他们，这……可能也和我现在这个身材……嗯……有关系吧……总之我们生活条件并不好。”

“然后我父亲遭到了什么举报，但是我还小，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我母亲带着我和两个弟弟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父亲。”

“然后我弟弟中年小一点点的那个感染了风寒，我们无法支付医药费，也没有地方可以提供帮助，他就这么死了。”

“剩下的那个弟弟，现在参了军，才十五岁，我不知道他会遭遇什么，可能，已经被杀死了吧，没事，我已经做好这个觉悟了。”

“然后还是说说我吧。我来这里就是来找我弟弟的，母亲病了，实在没办法了，我……我……”

她哭了起来，依偎在我身上，我没有母亲抚养我长大的经历，但我可以了解到这种痛楚。

“没事，如果不能开口了，那就下次说吧。”

“不……我没事……呵呵，真的。”

她挤出一丝笑容，这是多么坚强的心灵啊，当然，听了她刚刚的叙述，我也可以大概知道她坚强的原因。

“然后我来到了这里，来这里的途中遇到了些波折，那些士兵打着国家的幌子沿路搜刮，我给自己留下的盘缠全部被收走了，我只能这么忍着饥饿走过来，但我还是到了。我知道这里将会爆发战争，这些都有预兆了。但我知道，我弟弟说不定就在这里，对唯一的亲人的殷切希望还是让我战胜了恐惧，我就留在这里，每一天，天天寻找线索。”

“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很相像的身影，我想追上去，但那个背影却和我印象中的不一样，他现在是多么魁梧宽大，他根本不是我的弟弟，我没有勇气上去相认。”

听到这里，我违背了一个倾听者的义务，打断了她。

“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因为之后一天，就开战了。”

她挤出些苦涩的笑。

“我要是知道他就是我的弟弟，我又能做些什么？”

我问：

“那我现在问你，如果有机会，你会去找他吗？”

“不知道，但我不想有太大的希望，希望是美好的，但它又很容易变成绝望，这样给我的打击太大了。”

“抱歉，那你继续吧。”

“嗯……然后战争打响，我就只能顾着逃命，我靠着剩下的粮食和农舍里的余物生存下来，我不敢去那些有兵的地方，太危险了，我还不想死，而且，想到他们就是收我盘缠的坏兵，我就有些不像向他们求助。但是，有什么意义呢？”

“然后，我实在是太饿了，有遭遇了寒潮，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我去蹲在墙角，我想尽可能的把自己裹实，但不可能，我觉得我真的要死了……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感觉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暗了下来，一点一点，所有的事情都在消失，又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消失的事物。然后，出现了一个白点，那是光，白点越来越大，然后，我看到了你们……但，这个世界马上又暗了，等到我再次醒来，你就在我旁边了。”

“我想跑，但是我做不到，根本没有力量支撑起我的身体，然后，我还是吃下了食物，还有热水，真的，非常感谢你，哪怕再晚一点点，我就这么死了吧？但我当时真不能随便相信你啊，我当时就想着帝国是联盟国的仇人，然后断章取义成你是仇人，现在想来真是太愚蠢了，你是多么……多么温柔的人啊……”

她看着我，泪水又从脸颊两边流下。

我弯起食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嗯嗯，别哭了呀，这不都过来了吗？你是小哭猫吗？”

“嗯，知道了……”

她刚想用手擦拭，我取出手帕，以最温柔——至少是自认为——的样子一抹她的脸，可以很明显看到萨雅的皱眉。

“抱歉，疼吗？”

她摇了摇头，脸涨的通红：

“不……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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