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神者（十五）

那日苏宴说阿音应该多接触现代社会的知识，阿音便每日陪着苏宴读书学习，经常指着他书本上的知识问东问西。

苏宴也不觉得被打扰了，反而很想享受两人这般契合的独处。

跨时代的鸿沟，不是短短几日便可消除的。

天朝的高中知识，哪怕是神明也不能轻松掌握。

面对那些复杂陌生的公式，闻所未闻的科技知识，阿音脑子都是懵的，她此刻才异常清晰的感觉到时代真的变了。

她记得她还活着时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也是中上水平，而此刻看着这些陌生的古怪的字符，她的脑子似乎锈住了一般，就算苏宴已经很有耐心，给她讲了好几遍，她还是听得似是而非，一知半解。

到最后苏宴无法，只能拿出小学的课本，一点一点把知识掰碎教给阿音。

苏宴是高中校园里的典型的学霸，思维敏捷，举一反三，对待学习严肃认真，颇有几分古板老夫子的影子。

他教阿音时不自觉就会板着个脸，拧着眉头，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像是在研究什么重大课题般，但实际可能只是在思考怎么才能把这些天朝学习的知识说得再简单一点。

搞得阿音心里有点小愧疚，都不敢跟苏宴说这只是她一时兴起。

此刻她其实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原因嘛，一是古今差距太大，难；二是苏宴太严格了，搞得阿音心有戚戚。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苏宴一家很快就要回城里了，当初回老家也只是因为苏青和这些年在外面混出个了人样，想回来炫耀一番，听听乡里乡亲间传出的惊叹羡艳之语。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也显摆够了，自然还是要回城里的，大城市拥有着小镇没有的喧闹繁华，灯红酒绿，小镇的乡野风光只能是一时的消遣，哪能留得住习惯了城市的摩天大楼，纸醉金迷的人。

再加上秦青怀着孩子，自然是城里的条件更好，更适合她养胎。

苏宴站在门缝处，一缕微弱的灯光打在他垂下的黑睫上，浓黑的瞳孔冷如寒冰，他的心陡然下沉，嘲讽的笑意慢慢爬上他的嘴角。

该离开的似乎再怎么强求都没用。

他静悄悄掩上门缝，离开的身形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努力维持的正常仪态在这一刻碎得彻底，他的残缺暴露无遗。

回到房间，苏宴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门扉上，像卡住脖子呼吸不过来一般，无声地大口吸着气。

书桌上一盏昏暗的小台灯，印出他孤零零的身影。

阿音早早就回到了神龛，夜色茫茫，天地似乎只剩他一人，黑暗似要将他吞没，带着他一直下坠。

一想到阿音会离开他，苏宴心口便疼得厉害，像被利刃刺穿，直击心脏那种。

此刻苏宴十分迫切地想见一见阿音，他出了门，打着手机的灯光一瘸一拐地朝神庙的方向走去。

夜里的山间静得吓人，只能听见两侧此起彼伏的虫鸣，高大的树木层层叠叠，银白的月光只能如水般透过丝丝间隙穿下，苏宴从草垛里爬起来，他已不知摔了几次了，本就难走的山间小道在夜里对他来说更是艰难，纯白的T恤早已沾满泥渍，白皙如玉的脸上也有好几道红痕，看上去像是只四处流浪，极其可怜的狗崽子，实在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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