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旖旎

中秋之夜，登高凭栏望远，望见一轮圆月，天空中有层层清云，如烟似雾，弥蒙在月光下，秀色旖旎，又有万般娇态。

“应天的风月果然也比北地俊彦灵秀。”

金陵自古多风流，连月色也比别处更具风情缠绵。高台之上风儿吹来，只听宁王的声音响起。

“对了，四哥带你去过北平吗？北平幅员辽阔，深沉清冷，与应天又是大大不同了。大宁更北，你若到那，定冻得你不敢在这样的高台上赏月了。”

朱棣登基后，宁王还未回到自己的封地，或许他在等待皇帝对于他们这些藩王新的安排。我悄悄望了宁王一眼，他仍是从前那般潇洒不羁，眼光却从高台深深望向远方。

“王爷是想念大宁了吗？”

“不知道以后还回不回得去了。”

或许月夜令人惆怅，他的声音略有些苦涩，我很少见过这样的他。朱棣与他，有朝一日也会走向兄弟相难的地步吗？

“这样好的月色，若能与家人同赏该有多好。”我不想他此刻陷入这样的愁思，拿话岔开此时的气氛。

见我提起家人，他果然好奇，“你的家乡在哪里？”

“我的家乡……”

月色朦胧，今夜似乎适合感伤。哎，不想那些～

我柔声说道，“我最近看到一本陶渊明的典籍，叫桃花源记，宁王肯定知道。”

“桃花源记？这黄口小儿都知道，你才知道吗？讲的是一个武陵渔人误入桃花源，来到了一个世外仙境，那里安宁和乐，自由平等，美极了，是人人向往的世界。那渔人从那出来后，引太守再想进去，却再也找不到了。”高台月色下，他朗声说着桃花源的故事。

我听的时候有些入迷了，嘴里喃喃说了一句，“对啊，出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见我如此神态，好奇地问，“你的家乡就在桃花源？这世上真的有那样的地方吗？”

我也不知为何，也顺着他的话回答他，“当然有。不过桃花源的世界在过去，我的家乡在未来。”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最近是读了太多书，跟一群书生混在一起久了，脑袋越读越糊涂了，什么话都敢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我们下意识齐齐回头。

是朱棣，他也从宴会的人群中脱身出来了，他是来寻我的吗？

“四哥，你来啦。我就知道，你得跟来。”宁王又恢复了平时玩笑轻闹的模样。

朱棣并不回宁王的话，只是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喝了酒，在这里吹风？”他旁若无人地与我说话，我倒是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敢上前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吹风，臣与宁王在赏月闲话。”

“我叫你来，难道是让你陪十七弟赏月的？”他好像有些生气，不过这叫什么话，难不成我要擅自拉着皇帝赏月吗？

宁王笑着，赶忙解释道，“四哥这话说的，罢了，臣弟还是进去看那些高丽进奉的美女歌舞吧，与张大人在这赏月，其他王爷看到了，得笑话臣弟呢！”

朱棣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在示意他赶紧走，宁王讪讪地走开了。

不远处仍然有宫人朝臣走动，虽然旁人不会轻易上前，我也不敢主动开口与他说话，只是静静立于一侧。

“看你，喝了酒着了风，脸这样红红的。”

说着，他自顾自的用指腹在我脸上轻抚，我原本因为酒精刺激引起身上毛细血管兴奋扩张而红彤的脸颊被他冰冷的手触碰到，觉着整个脸有点烧烧的。

我向后退了一步，“这里人多。”

“去内殿。”

我被他这三个字说的，更是羞地无处躲，今夜中秋月宴的人不少，皇上单独召一个小官进内殿岂不惹人生疑。对他当然是没事，对我可就麻烦。看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恼得脸颊更热了，“神经病！”

说着也不顾旁人是否看到，匆匆进外殿去了。没过多久，朱棣还是遣人来了。

“皇上有召，传张大人到内殿议事。”

张无柳现今只是一个编撰典籍的小官，有什么好传召的，这摆明是以权谋私，让我推也推不掉。

宁王在一旁捂着嘴忍着笑，“皇上找张大人议事呢，这时候传召，肯定是要事，张大人快去吧。”

……

今夜，我觉得自己情境很是尴尬，月倒是没赏多久，这里走来那里走去的。

“皇上有何要事？”

刚入到内殿，他就屏退宫人，看着我，脸上才浮着一种轻快的笑意。

“你说呢，不这样，今夜还没办法跟你单独说上话。”他伸手将我拉过，坐在榻上。

我并不是不想见他，只是今夜人多又杂，见了又不能说什么。我见他的妃子们又都在，心中总有些隐隐不快，所以总是躲着他。

“你不知道，刚才宁王取笑我笑得多大声。”

他看着我，漫不经心地问，“他笑你什么？”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还说。现在外面宴席开着，朝堂后宫那么多人，你独独召我这个小官议什么事，这时候有什么事好议的呢？宁王那样笑，分明是以为我们内殿做什么呢？”

他一直笑着看着我，开始饶有兴趣地问，“做什么？”

我见他那笑意，察觉到他此刻的不怀好意，可是今日这种场合，我根本没心思跟他玩闹。

我踩了他一脚，赶忙起身离他数米远。

“皇上，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我说话间正准备出去，却被他站起一把抓住，“我不许！”

他将我搂在怀里，亲了亲我泛红的脸颊。

“看来，还是十七弟了解我。”

“你？”我挣扎着，羞得无处逃。

他见我这般，将我的身子正过来，叹了口气，“我要与自己的妻子单独相处，还得出此下策，你说我难不难？”

他将我抓得很紧，我也放弃了挣扎，“谁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在外头。”

他的脸愈发靠近我，在我的嘴唇轻轻吻上，“还要拿这样的话编排我吗？”

“从那夜起，你就是朱棣的妻子了。是你自己说的，你为我戴上指环，对我念了誓言，就是在神明的见证下成为了朱棣的妻子。是不是你说的？”

他的话极其温柔，像金陵中秋的月夜一般缱绻。我低头看到我送他的玉指仍戴在他指头，摸了摸自己胸前挂着的另一枚玉指，心中也不觉陷下去许多。

是啊，我们已向神明许愿，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妻子。

我倚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柔声说着，“我也很想你，今晚特别想你。”

“是吗？多想？”他将我拥在怀里，抚摸着我的后背。

“想带你在人群里去看满天的烟花坠落，想和你吃浪漫的烛光晚餐，再一起登山俯瞰整座城市的灯光，然后我们在山上草地里拥吻着，今夜的月光洒在我们俩身上。”

“就是这么想，你感觉到了吗？”

我仰起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想象到我描述的场景。

“什么？”

“像这样……”说着我踮起脚去亲吻他，他回过神后将我抱地更紧。

好一会我们才分开，他的目光还有些意犹阑珊。

“可是此刻，月光没有洒在我们身上。”

我望着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故乡的月光一样皎洁又充满爱意，我们仿佛就是在21世纪香港太平山顶的月夜下拥吻的两个人。

“不，我的月光一直照着我。”

殿外行人嚷嚷，殿内柔情脉脉。红销帐里，温柔相侵……

……

过后，我半躺在他怀里，好笑的想着今夜的窘境。

好一会才听到他的声音。

“以后不要与旁人说那些惊世骇俗的话。”我知他说的是方才与宁王说的家乡的事。

“知道了，闲聊而已嘛。”我用手肘轻轻戳了下他的肚子。

“十七弟也是旁人。”

听到这，我噗呲一声，真想看看他此时是什么表情。“皇上的肚量明明就只有一点点小。”

“还敢辩嘴？”他笑着将我搂紧，像是要威胁我。

“你这么霸道，我就是不服。”

“你怎么不服？”

他挠着我的腋下，我怕痒笑着，忍不住要投降。

……

“出去吧，再不出去，旁人要生疑了。”

“我会想个办法……”他认真地看着我，目光沉沉地说道。

“嗯？”

“既不让你受委屈，也让你心里好受些。我不喜欢你这样跟着我。我是皇上！”

我心想这人真是大男子主义，两情相悦，什么叫跟着你。

“知道了，快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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