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许久,钟毅问,“那个火阳石就是这样直接食用吧?”
石斑说,“没那么简单,有很多下数。要一点点地增加量,环境也很重要,心情也很重要,吃了药后要在一种平静的状态下吸收。”
石斑:“就好像刚吃了东西的人,突然运动惊跳,吃过的东西都会倒出来。你想想看,到外面去你有没有这个条件?”
钟毅不吭声。
石斑说,“我知道你很想走,可是你想想那个武浩,他会不追吗?到时候——,除非你一逃就能逃到千里之外,万里之外。”
石斑:“他被路上的凶鱼族什么的阻拦一下耽搁一下……,毕竟他不可能一个人来抓你,带上兵马就很容易碰上阻力。”
石斑接着问,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武浩?”
听到他的话,钟毅简直无语了,露出一副你是不是傻了的表情,为什么讨厌武浩,这还需要问吗?
石斑说,“其实我觉得他对你很好。”
钟毅急冲冲地说,“他好吗?你觉得他是个好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个好人吗?”
石斑说,“我没有说他是好人,我只是说他对你还算好。可能他很坏,脾气不好,但是对你——”
石斑看了一眼情绪激动想要反驳的钟毅,说,“你听我说完来,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再来反驳。”
钟毅停了口。
石斑说,“看你的屋就看得出。看别人对你好不好没什么标准,但是如果他的钱,都一点都不愿意给你花,那就真的算不上好……”
钟毅生气地说,“那些钱是他的吗?我挣的,我研究出的蚌场产珍珠,他们剽窃我的功劳我的技术!”
石斑说,“他会堆到你房间去,没堆到别的鱼的房间里。你别不相信,我去看了,别的屋里哪里有珠宝?”
石斑:“听那些婢女说,就他的妻妾管得最差劲。他根本是由着她们自生自灭,大鱼吃小鱼。”
石斑:“食品供应也是时有时无,那些妻妾各种缘故地没了,根本都不用清理,自然就没了,他对她们根本就无心。”
钟毅侧开脸不语。
“至宝,你吃到撑!”石斑沉吟了一会儿,说,“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钟毅低头磨了磨牙,许久,才说:“我出生在渔民村里,从小我就在听水怪吃人的故事。”
钟毅:“我两岁的时候,我爹被水怪咬了,伤口流脓流血,谁都治不好,后来是一个巫婆治好的,但从那以后他常年脚痛。”
钟毅:“年年我们村里就有人被水怪咬伤,水怪还经常拖人下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有的人都十分恨水怪。”
钟毅:“十岁那年我下海,亲眼看见屁大一点的武浩欺负水族。”
钟毅:“十二岁那年,我哥被水怪拖下了海,我去找,看见很多鱼虾在吃他……”钟毅用手掌盖住了眼睛,不想他看到自己掉眼泪。
钟毅:“十八岁那年,我欢欢喜喜去等打渔的阿爹回家,然后准备结亲娶老婆。结果,他搞个翻江倒海,把我爹翻进海里浸死……”
“我跟它不共戴天。”钟毅肯定地说。
石斑叹息,说:“那可真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渔民打渔,水怪吃人。其实这种仇是互相的,你在恨水怪吃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水怪他们是不是也在恨你们入骨?恨你们吃他们的家族?”
钟毅把头侧向右边,眼睛往旁边看。
石斑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是早就看明白了,你们之间的仇恨是互相的,你也能够理解。那么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武浩?肯定不止这些原因!”
钟毅抬起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叹了一口气,然后拿开手,说,“刚才我已经讲到了,我坠海那时我已经定好了老婆,马上就要娶亲了,这就是原因。”
钟毅继续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还不懂吗?我一个马上就要讨老婆的人,他却逼我做他老婆!”
钟毅:“而我是个男的,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女人,叫我做他老婆,简直是没人性,畜生……”
石斑却一脸疑问地看着他,说,“男人和女人,公的和母的?”
钟毅白了他一眼,心中嗔怪,你怎么这样说话?
石斑疑惑地问,“难道你们公的就是公的,母的就是母的,永远不会转换?”
这下轮到钟毅疑惑了,问,“难道你们不是?可以转换?”
石斑露出优越的表情,不以为然地说,“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我们龙趸石斑鱼,一出生,都是母的。”
石斑:“第一年我们都会生很多很多仔,到第二年,我们都会变成公的。”
钟毅盯着他,有点发呆,说,“也就是说,你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母,也没有长久固定的爱人,今天的爱人,那不是,明天的情敌……”
钟毅想到那个情景,忽然感到有点心酸,有点同情他了。
“那是哪一年的事?”石斑摇了摇头,说,“记不清了,已经好几百年了,什么我都忘了,唯独这段经历我记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那时候,我有了个很漂亮很可心的老婆,我们情投意合,约定了要做永远的夫妻。”
钟毅摇了摇头,打了个寒战,他已猜到了后面的结局。
石斑继续说,“一年后她变成了公的,眼神就不在我身上了。她总是去看别的母鱼。我非常不高兴,就阻拦她,不准她看别的鱼,也不准她出门。”
石斑:“那个时候,我几乎要疯掉了。而她越来越焦躁,越来越凶,经常咬我,我们天天打架,天天厮咬。我硬着牙根整整困了她三年……”
石斑停了好一会儿不说话,钟毅问,“她偷跑了?”
石斑摇了摇头,说,“她把我咬成重伤,再也起不来了,然后箭一样,窜到那些母鱼身边……”
钟毅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他了。
他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所以我会治痹病,是因为我完全能理解,那些得了痹症的鱼,他们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心病引起的。”
石斑:“那时候我心如死灰,然后心越来越冷,到最后就半瘫了,做什么事都……行动不便。”
钟毅同情地说,“那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他无可奈何地说,“我是个鱼,龙趸石斑鱼,没兄弟没姐妹,没老婆没老公,孤独的一只鱼,不靠自己能靠谁?”
石斑:“饿得我半死半活,只得去慢慢找食。我就这样慢慢爬,慢慢找食,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晃到了哪里。”
钟毅说:“后来你就有了奇遇,得到了火阳石?”
石斑点头说:“是。我见到一伙水怪正在争夺一块石头,他们天天打架,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水怪。”
石斑:“那剩下的最后一个水怪告诉我,他们是兄弟姐妹,在争家族的宝物,现在宝物到手了,全家人却都没了,不知道宝物到手还有什么意义!”
石斑:“我对它说,你应该把宝贝硾碎来,每个兄弟姐妹都分一块。”
石斑:“它恍然大悟,说,对啊,我应该把它分碎了,让每个兄弟姐妹各拿一个,那就有很多很多兄弟姐妹,我们高高兴兴热热闹闹,一起玩一起闹。”
石斑:“然后它又哭,哭得很凄厉。我就对它说,你不用哭,我比你更惨,我就把我的故事说给它听。”
石斑:“它听完了,说,我们都因为是执念太深,忽略了其它更重要的东西,为了一样东西,丢弃了更多东西。”
石斑:“它看我行动不便,就把它的宝贝硾碎了,只拿走一小块留做纪念,其它的都给我了。”
石斑:“它说,这些东西,对它来说就是罪孽,就是后悔,就是愧疚,就是负担,而对于一个陌生的鱼来说,就肯定没有这样的感受。”
钟毅说,“就是这些火阳石?”
石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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