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挚的些微摩擦最终以一顿热气腾腾的鱼肉宴而告一段落,东巡的队伍于十一月之前回了京师。
区区大半年时候未见,厥卿已会写文章了,七八岁的阿樱和阿桃也蹿了半个头,皇帝阿父一高兴封了他们三人爵位,如今他们几人或是亲王或是公主,小小年纪在宫里耀武扬威作威作福,分毫不将我这个长兄放在眼里。
哼,一个万户两个五千,也得亏阿父生得少,这次又找借口拉了几个宗室下马腾出些空地,不然哪有那么多封邑给这几个捣蛋鬼分的?
我磨磨牙扒开捂我眼睛的小手,转头看向那张和我幼时一般没心没肺的笑脸:
“哦,阿桃是下课了?师傅教你的射术学得怎样了?不然下次和你三哥哥出去玩还是一个猎物捉不到,哥哥我和你大哥哥可是会笑话你们的。”
大哥哥和哥哥,是皇帝阿父和我,三哥哥是正于我怀里黏糊糊依偎我的厥卿,还有一位小哥哥,是此刻抱着我手臂不撒手的阿樱。
唉,这不搭调的三人。
这两男一女性子应该倒换过来才强点,男孩子如此绵和如何是好,女孩子如此调皮如何是好。
阿桃没好气地哼我一声抽出桃木剑:“哥哥就会取笑我,不过您放心,下次我定要猎头小鹿给咱们炖了吃!”
如此凶残霸道的模样实在可怖,那桃木剑的风声贴着我脸颊凌厉挥过,“噗嗤”插到地上,吓得我与两男俱是一哆嗦。
阿樱已怯怯地和厥卿挤在我怀里,阿桃得意洋洋地对我们三人拍拍小手,整个院里都能听到她响亮的憨笑。
……力气大也是有坏处的。
厥卿颇为艰难地吞下口水,弱弱地戳戳她壮实的小臂以示回应:“好阿桃,我们晓得你的本事了,烦请收剑吧。”
“哦好的。”
阿桃一向听她三哥哥的话,点点头矜贵优雅地收了剑。
我正要问问她那颇有些章法的手势是否是威逼利诱道士们学来的,那方王侍从急急忙忙闯入万春,说是父亲大人又发了脾气。
啧,阿挚那个狗脾气隔日一发的……又有什么不得了的小事气着他了?
我只好暂且放下眼下的轻松谈笑,跟着皇帝身边的王侍从去了甘露殿。
大内近来已不常住人了。
小叔叔和小姑姑们已出阁各开了府,立政殿依照父亲的意思弃置不用,上月洛阳回来后母亲和厥卿就住在西面的千秋殿,阿樱和阿桃也和母亲他们住一起,阿父反倒带着我住在靠后的甘露殿,寻常的议事也是直接去后院,如今前后倒换,后院更像是前朝了。
只是住处换了,人还是那个人,该发怒依旧发怒,该怄气还得怄气,阿父从皇太子到皇帝,我从皇太孙到皇太子,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变的样子。
左不过百十步的路,不过片刻就到了。
我进甘露殿的时候地上已是到处的笔墨纸砚,屏风后能听到那个野兽呼呼喘着粗气,听那吧嗒吧嗒的泪声似乎是又觉得自己被欺负了。
天晓得他一个神兽有什么好被欺负的。
我拾起脚下两本撕碎的奏疏,草草看了一眼。
一本是左仆射长孙国舅的,义正辞严地说了百言,道他乃皇帝的舅父,怎么能把他赵州这种鬼地方,一本是褚遂良的,依旧是质问父亲为何现在还不立后。
只能说这二位能力是有的,就是好生缺心眼。
长孙国舅为皇帝做事已成了众矢之的,再不避避风头恐怕小命都难保,阿父好生琢磨过方将他安排下去,如今这么轰轰烈烈一上书,非但不见领情,还隐隐有怨怪阿父薄凉的意思。
而褚仆射呢,自恃当年保父亲储位的功劳屡屡反驳父亲,先前还道既立了我为皇太子,也应该立母亲为皇后才是,却非要追封一个低微的嫔妾作皇后,让母亲这个嫡妻作低一级的贵妃,好生让人耻笑。
然则就这事而言,母亲其实是事先与父亲商量过的,皇后与妃嫔不过一个名分而已,如果是要我名正言顺地做皇太子,她做妃什么的也无妨。
然则父亲的后宫的女人现下唯有母亲一个,其余的皆被遣散做了别家的夫人,而诞下阿樱阿桃的宇文氏宫人已入了我府,成了新任的皇太子妃,不晓得褚仆射有什么好愤愤的。
我看向屏风后头的背影故作肃穆道:
“作为主上,难道发号施令还要照顾下属的心情吗?国舅他们乃是先皇宠臣,替您做了事乍地降位,心有怨言也是应该的,只这怨气让朝野都晓得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就让其之州好好反省吧。”
屏风后的啜泣停下,高大且熟悉的身影趔趄走了出来。
我笑了笑,向眼眶红红的阿挚招了招手:“你过来。”
阿挚喝得醉了些,一步一跄地挪了过来。
惯常握住我的手,抱着我的脑袋闷声哭了起来。
“舅父和褚遂良都是我信赖的人,他们如今非但不理解于我,却反过来怨恨责怪于我,如今朝野议论纷纷,皆说我薄情寡义不比先帝,小貘你说我是不是完了,我是不是会被那些朝臣废了,我好害怕……”
挨着我的脑袋糊涂打了个酒嗝儿,边嘀咕着边狠狠圈住我的脊背,说到恐惧之处,竟然毫无形象地失声痛哭起来。
好一个厉害的皇帝呢。
我连脱带拉地将阿挚带到榻前,抹着他满脸的泪花不知是先气还是先笑:“你听得哪里来的胡话?哪个活得不耐烦地逮过来给我看看,我看是谁要废你了?”
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我家阿挚,好好的兽头都给哭丑了!
我终于被他哭出几分火气,心一横牙一咬转向外头:“那个长孙无忌,还有褚遂良,把他们两个都给我叫过来!”
重生大唐之暴君的宠儿——d888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