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得对,现在不比过去,国家太平了,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活法,不必学着大人的样子装成熟,这样对自己不好。
我向来对自己很好,于是那段不大愉快的记忆很快被我抛诸脑后,短短不到两月的功夫,我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我。
只是转变得过了头,就是调皮捣蛋了。
等我那根肋骨恢复了泰半,春日也渐渐暖和起来,我和九叔在王府里烤肉煮茶,听戏作曲好不快活,晌午玩得累了,便精心地打扮打扮,人马齐整地去了芙蓉园。
今日日头不错,母亲也来了这处园子,现下正作陪皇帝讨论着家事;一旁记录的侍臣倒是在竖耳听着,生怕遗漏听岔了什么;亭外的琵琶女切切地弹唱着坊间小曲《西洲曲》,伴着近处潺潺的流水声,听着倒有几分醺醺的调子。
“至于阿厥,他年纪幼小,体质又娇弱,我亦不舍得他太过劳累,陛下若立其为皇太孙,妾以为不甚妥当。”
啊?怎的说起皇太孙的事了?
我与九叔相顾一眼,拨开遮凉的树叶好奇望去。
却听她讲起了我来:“大郎呢年纪长些,人又聪明豁达,就是上次发生了那事,自己不计较也罢了,反过来却劝起郎君来。我看他心胸如此宽仁大度,大约是跟了陛下您。”
皇帝大父自然被母亲恭维得眉开眼笑,连忙矜持地摆摆手:“哪里哪里,乃是跟了她大母。”
却是随处凤目一瞥,不经意瞥到了地上乘凉的我俩。
“哎呦我的好雉奴,你们怎么窝那儿了!”
大父激动地冲这方招手道。
我被皇帝身边的宫人自树下扶起,熟悉的笑声里晓得又是那位才人武氏,她新奇看过我的衣服,又看过叔叔的衣服,继而被我俩头顶粉嫩的花朵吸引了住:“呀,你们……”
不过有人比她更先起哄。
“可是玉兰花神和桃花花神?二位何事降临此园,是要采花授粉还是行云布雨呀?”
皇帝大父冲我们客气招手,一旁的母亲已掩嘴笑了开。
我摇摇头,发髻上的桃花随风飘舞,大红的衫子笼在身上,脖领悬了个五彩琉璃璎珞,远看着当真有几分仙子的风采。
自然九叔亦是一身文文雅雅的青碧,头顶枝白玉兰优雅上前,很是矜持地向皇帝作拜:“我是玉兰仙子,是约着桃花仙子来听人间音乐的。”
“是也是也!”
我开心鼓掌,几步跃至亭子一面,扒着柱招呼向远处弹奏的琵琶师傅:“此间春光明媚,花香鸟语,就将这《西洲曲》改成《阳春》,丽娘道是也不是?”
“是也!”
那琵琶师傅爽快应和我一声,悠闲情曲遂成了明媚的“阳春白雪”。
我得意着自己的品味,却吓得身后之人连忙呵来:“阿象!“
唉,又是怎的了?
我自然晓得是谁,三两步跳回亭内,果然母亲一脸惊慌地跌坐下去,拉来我的手生气地拍了拍:“你个淘气小鬼去亭外做甚?那下头可是水!”
她这方凌厉地瞪了眼我,那方为上座的大父解释道:“这孩子的确优点颇多,可这缺点也不是没有的,比方说这两月竟淘气起来,不晓得跟谁学的,净爱往险处跑,什么爬树,掏蛇洞,下池塘……昨日还因此刮伤胳膊,您看!”
我的袖子被人无情撸开,一道指长的血痕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呀!这口子不小呢!”
大父关切凑来,微微粗糙的指尖点点我的胳膊,口头上煞有其事地啧吧两声,亦装作肃穆看我。
之所以道“装作”,乃是我看出来他并非真的生气,甚至一如我那喜欢看热闹的父亲,嘴角还憋着笑意。
大父偷眼等待发落的母亲,方还和气的面色旋即正经起来。
一本正经地放下袖,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点点我的额心:“咳,这个,汝如此调皮,让母亲担心,并非从前那般乖巧可爱了,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你晓得吗?你若是再乱跑乱爬去危险的地方,因此惹得大人落泪,大父我呢就——就下令,让你母亲打你戒尺,戒尺知道吗?很疼很疼的,打在手心里会肿,四五天都消不了的疼,嗯?”
很有威慑呢。
我心下叹了口气,大约晓得自己是又被当小孩子对待了,然则大人们的面子也不得不给,于是握握胆怯的手心作真诚应承道:“孙以后小心就是,不让母亲为我操心。”
气氛总算缓和下来,母亲为数不多的威严散了气,又按着我坐下来,看那紧张样子是不可能再允我到处乱窜了。
我看向现下显得异常乖巧的九叔,只觉他看向母亲的眼神里带着光彩。
渴望的光彩。
“性子是变了些,”我骨碌乱转的眼珠正对上打量的大父:“这孩子本来甚是乖巧的,有此变化也怕是受了惊。”
他这么说着我,望向亭外。
那黑黝黝的目里映着波澜的湖水,有些回忆的意味:“且到底是长大了,孩子长大就是这样,体力渐丰,精神充沛,就喜欢做着什么。我当年之所以没他这么调皮,也是因到处随父母游玩,精力有处发泄的缘故。”
“长大了。”
“长得真快,”他感慨道,拉着身旁九叔的手不愿松手:“大郎二十又四,二郎二十又三,三郎也有十四了,你们长大了,我也要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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