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第十二日而已。
即便这寝殿内隔了九曲八弯十来个屏风,我还是被不晓得哪个地方的聒噪吵醒,晌午的人本就心浮气躁,那意味不明的声音更是弄得我脑袋胀痛,比被人打了一拳还要难受。
于是我再也忍无可忍,自个儿穿衣出了殿。
真是的,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天刚下了雨雪,地上还是湿漉漉的,一阵秋风吹来,我瑟瑟地缩了缩肩膀,转头看了眼身后。
不能理解,我父亲这么好的体力和精力,怎的生出我这样瘦弱的孩子。
我嘀咕着踢了脚落地的梧桐叶,方觉出些微的虚软,被默默跟在身后的宫人扶了住:“殿下小心些,您是要去何处,奴可抱您去。”
气血还是有些不足。
我点点头:“是去母亲那里。”
不过腰高的身子于是被人抱起,看到她的脸,我方晓得是新换了的阿夏,不由甜甜一笑:“阿夏姊姊呀。”
她亦跟着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很可爱。
不过她话并不多,人也不是很活泼,父亲的宫殿离着母亲百来步的距离,她只是赞了我一句“好乖”,只是认认真真地走她的路。
我晓得天湿地滑,宫里又有多是石阶,她害怕摔了我。
很快我们便到了母亲的居所。
真是很朴素。
我安稳落地,又被阿夏脱了履,门口侍候的宫人赶忙去禀报,不一会儿母亲便迎了出来。
恐怕是打扰到了她的午觉。
我的歉意还未出口,便又被来者匆匆抱起:“我的儿,怎的跑我这边来了?可是,可是你父亲赶了你?”
是母亲不安的脸。
“不是。”我忙摇头,以示自己并非被撵出来的可怜虫。
只是另一种可怜罢了,睡不好觉也是很可怜的。
且那档子事也不好这般大庭广众说出来。
我鬼祟地环视一圈,竖耳的宫人悄悄低了头。
而后与她附耳:“是和称心。他们俩实在太吵了,我只好过来寻您。”
顺道来探望探望她。
我醒了已整整十二日,除过去寝殿去了五六次的称心,我却从未见父亲在旁处落脚。
这不正常。
我心下猜度着,却瞥见母亲烫红的耳朵。
未见旁的反应,她轻“哦”一声,反倒侥幸地松了口气,抱着我入了殿。
又挥退了偷翻书被抓了正着的宫人。
母亲向来是宽容的。
她未放下我,低头观摩片刻微乱的书案,兀自落座榻上。
又兀自拿起手里的《诗》看了眼,翻到的一页正是《鄘风.君子偕老》,
她笑了笑。
“玭兮玭兮,其之翟也。
鬒发如云,不屑髢也。
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
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淡雅的竹香里,我听母亲徐徐诵道。
并未有什么别的情绪。
“我晓得你的意思,但为母有你和厥卿便够了,”她的指尖摩挲着我头顶的新发,下一句却如石破天惊炸进我的脑海:“男人的事当由他们男人解决,你父亲的事你莫多管,他自有办法,称心也很好,我亦觉得很好。”
她抚书的指尖有些发抖,不知看向哪里,面目很是红润:“他如今想不起旁的来,我们方能轻松过活,可他要是哪日非要我们来,那方是难事一件哪。”
很是熟悉的侥幸。
我并非真正的孩童,她这么一嘀咕我遂想起我那曾同样烦过我的妻,再加上她这般独一无二的脸色,我方是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母亲说得不错,于父亲这般精力过剩的,的确还是男人更适合他。
我听见上方掩口的笑声,有些逗弄孩子的意思:“哎呀是为娘疏忽了,你年岁尚小,大约还听不懂这些……不过既来了我这处,不出所料得等上两个时辰了。”
两,两个时辰?
我被呛得咳嗽起来。
她不晓得我的惊诧之处,体贴地拍拍我的后背,亲手取过被衾和枕,又细心地为我铺盖好,待掖得我只剩半个脑袋后,满意地笑了笑:“你先睡,时辰到了我再叫你。”
本就未睡够,她这么一说,我便无所顾忌地跌入梦里。
唉,这枯燥无味的生活,这枯燥无味的生活呀。
我感慨着昏沉睡去,冷不丁梦到五十岁那年被夫人踢下床的那事,又梦到她因六十岁太过烦我而抽了我一巴掌的事,那壮硕又白嫩的肥臂险险略过额头,陡然惊得我坐了起来。
“你醒啦?”
我被一双暖和的胳膊揽在怀里,母亲担忧的脸出现在面前:“为娘的好乖乖,怎的这么多的冷汗,可是做了噩梦?”
倒也不算是噩梦。
就是,就是有那么些疼痛的思念。
我饮了一口水,噗通乱跳的心渐渐镇静下来。
额上的汗已被母亲细细擦去,细微的凉息透过屏风,身上有些冷。
只看她的脸色,也能猜到我的脸色,应该是不太好的。
我想我该学点医术道术什么的。
主意已定,我于是作纯真状看向母亲:“嗯,有没有什么……什么可以克制己欲的书,儿想好好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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