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被带回自己的居所,第二日的清晨再睁开眼,竟还在昨日的寝殿。
暮秋的太阳高高挂起,透过朦胧的纱帐散作数段落在我的身上,静悄悄地眩光笼罩周遭,已快到晌午的时辰,却无人唤我醒来。
我似乎被世界遗忘了去。
阿娘……
却并没有什么阿娘,徒然抓住满手的空,我抽噎着想要寻人,哪知方起身便是一片眩晕的白,又虚弱地跌回了榻。
泪掉在手背上,我茫然望向四周,摸索出被衾裹住自己,将自己缩到纱帐的角落里。
殿外忽然响起少年的轻呼。
屏后熟悉的身影渐渐放大,有人嬉笑着走近,怀里尚拦腰抱着一人。
“想死你了,”是父亲的声音,他放下怀内之人,喘息得有些急切:“今日听那老夫子讲课,我脑子里想得都是你,什么樊姬,什么左棻……我才不喜欢什么贤德的女人,我只喜欢你,你晓得为什么吗?”
两人边说着,牵着手走了进来。
父亲笑了笑,“吧唧”地亲了口那跟随进来的少年。
准确来说是“称心”。
他痴迷许久,端详着对方的脸蛋,只观那眼冒绿光表情已是销魂不已:“因为你长得好看!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美人。”
我窝在被衾里一动也不敢动。
很难有人抵得过父亲的花言巧语,于是那称心和东宫后院的那第十三房嫔妾一样,听得心儿通通跳,脸颊红扑扑,整个人宛如熟透了的桃。
“郎君……”
他羞涩地低下了脑袋。
于是正正对上了我无辜清澈的大眼。
“啊!小小小殿下怎么在这里!”
他吓得一跳,几乎弹跳起身,结巴地指着我。
正要再亲的父亲差点被撞了嘴,见到我后,亦是恍然扶额。
他捂嘴咳了咳,转过了身。
我不觉其中厉害,仿若方才的事情并不懂得,乖乖巧巧地钻出我的被窝,乖乖巧巧地寻到父亲的膝,熟练地伏了上去:
“阿父阿父,儿目眩。”
“目眩?”
他果然转移了注意,尴尬散去,将我抱坐起来。
左看右看,奇怪地伸出手,触碰了下我紧闭的眼皮:“好好地为何目眩?我儿不妨睁开眼,让为父好生瞧瞧?”
很难受的。
我谨慎地睁开缝隙,尚未看到人影,眼角忽然被他身后的什么一刺,陡然升起冷汗来:“难受。”
我捂住脑袋头痛欲裂。
那一旁的称心上前提醒道:“莫非是眼睛……”
气氛凝重起来,父亲不知联系到了什么,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躁:“你莫胡猜!他昨夜还好好地,我瞧那眼睛又黑又亮,指定是好的!”
的确并非是眼睛的问题。
我拉拉他的袖口指向窗外,视物清晰过来:“儿能看到天上的飞的鸟儿,白腹黑翼,有六只!”
可再转身,又是刺眼的金。
金?
“莫非是和什么克着了?”那称心见猜不对,复拉着父亲的手道:“我阿娘曾与我说,幼儿因为年幼身弱感知非常,所以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或是和有些东西犯冲也说不定?唉,称心见识浅薄不晓得其中关窍,殿下可问问懂这些的长辈。”
“相克么?”
父亲踱着的步子停了下来。
“或许我该问问秦英和韦灵符,他们该懂这些……”
于是昨夜因救活我而大起大落的二人又被召了来。
为我看诊的太医也被请了来。
“殿下脉象稍为虚弱,但目色清明,身体该并无大碍,只需按着臣开的方子温补便好。至于为何不能视物,恕臣无能,实在不晓得是何缘故。”
那太医左右上下地看过我的眼睛,再草草记下诊案,满心困惑地离开了东宫。
二位老道看过我,亦是迷惑摇头。
“也并非不能视物。”
父亲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我的指头,似乎是想起了我方才的话,忽道。
“他看窗外还好着呢,天上的大雁都数得清楚,然则奇怪的是就是看不得殿内,殿内到底有什么不得看的呢?方才我听称心道什么相克,莫非这殿内有什么克孩子的东西?”
我以手遮目,缝隙中看那其中一道人随着父亲的话起身,自殿内盘桓几许,忽然一甩柔软雪白的浮尘,一一点拨过器物恍然道:“贫道以为,许是这些宝物的气。”
“金,是金气!”
另一道人恍然抚膝,捻须自信解释起来:“春宫为东,五行属木,木为主,金为仆,而今居室金气过甚,经日光一照更是阳气过甚,所谓强金克弱木,主弱臣强,故不利贵体!”
什么木,什么金,什么阳气!我又不是鬼!如此勉强的东拉西扯,我可全然是不信的!
父亲却信了七八,像是处置政事那般终于寻到了解法,一下子高兴起来:“既然是这些金气伤了我儿,寡人撤了便是。”
“来人,给我把这些带金的都换了!”
他吩咐得倒是果断利索,那些宫人侍从搬得却是来来去去累得出了汗,若让不知真相的观众看了,还以为是哪家大官被人抄了家呢。
不过虽说动静稍大,但效果也是非常显著的。
我终于可以看清殿内了。
比起昨夜那些高调且奢丽的布置,新换上的这些物件甚至有些老旧,虽说看着很是清爽,但——
“可是,可是这样就不漂亮了呢,”我实在是歉疚得紧,低头扣着指头道:“都怪我,您把好东西搬了去,屋里都不好看了。其实,其实儿若住回去,您照旧可以住漂亮屋子,您若是想我了,我便跑过来和您玩,也是很好的。”
不然像今日这般撞见人家亲亲抱抱,多尴尬。
况且我的居所离这儿又不远,父亲这么大动干戈又是何必呢?
“这有什么的?再说我也乐意,”他豪爽地摆摆手,不由分说地揽过我:“你以后哪也别去,就呆我这儿,阿耶和你玩好不好?”
他嬉笑地逗弄过我,又转头随意抛了两块金与下方:“今日多谢相助,哪日寡人请你们吃酒,你们去吧。”
那两个道人于是兴冲冲领赏告退。
呵,父亲出手可真是阔绰,这点金都够两人吃十来次酒的了。
于他这般败家的行为我很是忿忿,正盘算着怎生劝他不那么败家些,我那不知去了何处的乳母终于端着小盅进来。
待看到堂内正坐笑语的父亲,她惊得手里一颤。
原是给我煎药去了。
我看着那意味不明的小盅,不由生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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