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遇见光,是在危险地带的边缘。
再往里走一点,便是螳螂的领地。
它是一只普通的,不会飞的甲虫,刚刚从一群螳螂的爪下逃出来一一那些可怕的生物要把它生吃活剥。拖着一只受伤的腿,在漆黑的隧道里,它艰难地扶着石壁无目的地走着。
作为这个地下世界食物链的底端生物,它能捕食的无非只是比它更小的虫子和蘑菇了。
小虫子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它们大多数都有着坚硬的壳,让它无处下口,它能做的只有把它们狠狠地摔在地上解气。
而那些蘑菇,也越来越难吃到了--它们竟然长了腿。
这对于它们甲虫来说,简直是噩梦。
再加上不知从哪里迁徙过来的古怪长脖子虫也发现了地下蘑菇的美味,甚至对吃它们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饥饿成为了它们的生活常态。
那些螳螂似乎瞅准了这一点,故意用鲜美的蘑菇引它们上钩。
它们虽然生活水平原始,但是基本的权衡利弊还是会的。
它们看见过那些螳螂和蛾子们有来往,一个个金属制的笼子里装的都是当作奴隶的甲虫。
它们不知道那些甲虫最后去了哪里,但是它们从来没有回来过。
但是最近,螳螂们开始主动出击了。
它们的甲壳在金属的利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螳螂们三下五除二就能把它们大卸八块。
它的父母就是这样成了刀下鬼。
而它的兄弟姐妹们面临着更为惨痛的现实:被吃,或是被奴役。
只有它死里逃生,只是被砍伤了一条腿。
这要感谢它的兄弟姐妹们。那些螳螂本要向着它追过来,但是随后他们发现了它们父母为孩子们准备的藏身之处。趁着螳螂们惊叹于甲虫的生育能力的时候,它快速地藏到了一个石缝里。
它听见了父母的尖叫一-它不知道甲虫竟然能发出这样刺耳的叫声。
螳螂也发出了一些声音,不同于它父母和兄弟姐妹们毫无意义的惨叫,它们似乎在用这些声音交流。它想不明白,因为还是原始部落的它们连一个完整的语言体系都还没有创造。
螳螂们大快朵颐,甚至还把几只甲虫当作玩具玩弄了一番。
他看见一只螳螂把它们这几天辛苦囤积的蘑菇一股脑倒进了一个袋子里。
其中一个掉了出来,滚到了它的爪边。
它下意识飞快的把它揣进怀里。
那螳螂似乎并没有发现有漏网之鱼,他似乎更专注于另一件事情。
他们带来的笼子装不下这么多甲虫。
在他们似乎在商议该怎么办的时候,它离开了。
它并不想知道解决办法是什么,也不敢去想。
似乎有一只螳螂看见了他,但又瞥过头重新加入了讨论。
它活不长。
带着一只小小的蘑菇,受了伤,无法逃走,还处于幼年期的它也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它不可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下世界存活。
它倒在了地上。
它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它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寂静的隧道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捕食者吗?
黑暗中,它只听见一声属于甲虫的惊叫,随后是一连串他听不懂的言语。
然后,它看见了光。
先是黯淡的微光,只照亮了前方的转角。
随后,那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充满了整个隧道。
是光蝇灯笼吗?
螳螂们有时会拿着从蛾子那里交换来的光蝇灯笼。
它失血过多,感觉意识越来越混沌。
它喜欢光蝇发出来的光。很柔软,很亲切。
这让它想起它刚从壳里爬出来的时候,它的母
亲会用最软的草给它铺窝,以防它还禾硬化的身体受伤。
它想起自己曾经还和父母、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外出觅食,追逐小虫子。
它想起...
一个陌生,却很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它的思绪。
它努力抬起头,却又被光眩得睁不开眼睛。
那个声音又说了些什么,随后它感到那光芒弱了下去,使它得以睁开眼睛。
它见证了一个奇迹。
那是一只虫子,披着薄而透明的纯白蝉衣-一它能隐约看见他的苍白肢体。
他的头上有着成环状排列的七根尖刺,那也许是他的角?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竟然发着光。虽然那光微弱了一点-一显然是他刻意压制住了光的亮度一一但是……天啊,他竟然发着光。
他不同于光蝇。光蝇的光远不及他的光明亮。
而且...很温柔。
它喜欢他。喜欢他的光一一
他又说了一句它听不懂的话。
-一也喜欢他的声音。
不如说它喜欢光的一切。
它痴痴地望着这只会发光的虫子,享受着这照耀着它的光,似乎忘了自己大限将至。
光似乎有些迟疑,又试探着说了一句话。
也许他在向自己示好。
它想。
它也必须向他示好。
它不想让他离开。
它按照族里的习惯发出了一声象征着友好的叫声。
光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话,随后又开口道:
“受伤?”
这回它听懂了。这是他们族内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叫声。
它回答,是的。
光又向前走了几步,他的长袍轻轻扫过它的爪子。
它下意识看向那里,看见了对方已经有些破损的袍角。
他俯下身,用爪子轻轻地按住了它的伤口。
它因为疼痛颤抖了一下,但随后它感到一股暖流徘徊在它的伤口附近,尖锐的刺痛感也慢慢变成钝痛。
几秒钟过后,疼痛消失了。
他站起身,发出了代表着安慰的叫声。
它尝试着活动了一下那条受伤的腿,它又能动了。
它兴奋地叫了一声,随后又望向它的光。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过了身,似是要离开。
它突然惊慌起来。
他要走了,它的光要离开了。
它又焦急地叫了一声。
它伸出爪子想要拉住对方的衣角,但又怕扯坏了这薄薄的发着光的衣服,它的爪子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听见它的叫声,光转过了身望向它。
它必须做些什么。它只记得族里如果需要请求
一只虫留下来一一做自己的配偶-一就需要主动向对方献上自己的食物。
幼小的它还不知道配偶的概念,但他知道成为配偶意味着永远在一起。
它身上只剩下这唯一的一个小蘑菇。
但它还是把蘑菇递向了它的光。
它听见周围似乎传来轻微的甲虫独有的笑声,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被几十只同类围在中央。
光明显的愣了一下,光芒忽闪忽闪的。
它更加慌张了,他不同意吗?他一定要离开它吗?
它爬起来,小心地不去踩到他的袍子,将蘑菇又递近了一些。
一只甲虫凑过来,在光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可以感受到那只甲虫在努力压抑着笑意。
它有些不太高兴,为什么他可以和它的光那么亲近?
它又把蘑菇递近了些。
光的眼神中又一次流露出恍然的神情。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出爪子摸了摸它的头。
.他没有接过蘑菇。他拒绝了自己的请求?
它努力地想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蘑菇,几乎就要把蘑菇贴到他脸上了。
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大。它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它明明都快难受得要哭出声了。
最终,似是妥协了一般一一其实更多的是为了防止它把蘑菇塞进自己嘴里一-光把蘑菇接了过来。
它高兴地叫了一声。现在他不会离开自己了。
光的眼神显得很无奈,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柔和:
“名字?”
他在问自己的代号。
它的家族成员众多,它是最早出生的那个,自然被叫做老大。
听到这个回答,光疑惑的偏了偏头。
他不认同这个代号?
光踌躇了一下,似是在思考什么。
随后,他用它听不懂的语言,说出了那个将伴随自己一生的音节:
“你以后就叫卢瑞恩吧。”
TBC
---一片场花絮- ----
它上下搜索了好一阵,都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被称作“嘴”的部位。
或许光的进食方式和普通虫子不一样?
它一边想着,一边准确地把蘑菇从上面扔进了光的面具里。
空洞骑士:卢瑞恩记忆中的圣巢兴衰史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