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海伦娜

艾玛：杰克。

她终于松开破译的手。

艾玛：我并不是原谅他了。

看着他愠怒的样子，她似乎反而忽然想明白了。

萨贝达先生，从来不是一个善于言语的人。

他的内心很柔软，很温热，但外壳却像坚冰。

可是他从未用他的保护壳提防过她。

艾玛：也许，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他。

这不是她第一次受伤害。

她能够决绝地对待过去，却单单在他面前犹疑不决。

因为什么很明显。

艾玛：但是。

艾玛：这也并不意味着我想要继续。

艾玛：杰克，我不是个好人，你知道。

她点开最后一台电机。

大门的鸣笛久久地在工厂回荡，象征着逃生的橙光就在不远的地方。

杰克：我知道啊……

杰克：所以…跟我回去吧……好吗？

高傲的绅士从未如此恳求过什么。

但女孩仍旧摇头。

杰克：那就…不能怪我了。

他眼中的红光仿若催命的序曲。

杰克：给你三秒钟。

杰克：逃吧。

艾玛呆愣在原地，直到开膛手冷冰冰地张口开始倒计时，她才猛地回头翻过窗。

这才是杰克，这才是杀人不眨眼的开膛手。

杰克：小姐，您跑不过带着一刀斩的我的。

他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轻言。

杰克：现在认输，可以少受点苦。

刀刃上的雾气迟迟没有甩出，他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的脚步，仿佛在等待着些什么。

但女孩仓惶的步伐已经昭示着结果。

她被利刃贯穿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薄薄的血痂泵开，染红了她洁白的丝袜。

那套兰闺，那场惊梦，是恍然出现在她窗前的礼服。

是那个，收回她的名姓的，男人的味道。

跌倒在地。

大门的红光遥远得仿佛在天边，她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

地窖似乎在地图的另一侧。

她闭上了眼，任由他将她抱起。

那个手杖带来的浪漫，此刻只给予她失望的无力。

她愤恨吗？似乎也不。恐惧吗？那也谈不上。

似乎有发锈的夹板摩擦的声音，她震惊地看着本该在根本不可能到达之远处的地窖忽然刷新在她眼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杰克的臂弯中挣脱出来，直直地便掉了进去。

她知道杰克就在上面看着她，她似乎能够昭觉到死死盯着脊柱的彻骨寒意。

通道里很黑，大概是错误开启的缘故，一盏灯也没有拉亮。

我不能够待在这里。

她清楚的知道。

双腿已经不能够跑动了，只能勉强站起来，可是狂乱的心脏又使她的双手发颤无力。

那个，站在远处的人儿是谁呢？

艾玛：奈……布…？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哽咽。

能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这大概是无助困境中的囫囵安慰。

他看见人影松动了，微微偏头似乎在确认所听是否真实，却又马上被另一个声音所吸引。

海伦娜：奈布•萨贝达？！

他似乎能感受到他那一瞬间的怔愣，和紧接着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怒气。

奈布：海伦娜？！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该在这里的！

奈布：你明知道的，只有你，只有你绝对不应该出现！只有你什么事都不许有！

说着，他掐上她的双肩，逼迫她对视。

奈布：为什么你还是看不见？！药草我不是早就寄回去了吗？有那株七叶一枝花在，不可能没有效用的！

奈布：海伦娜•亚当斯，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你的光明，你明知道，我什么都可以做！

海伦娜：够了！

对话被打断，同时被强行定住的，还有她那欲向前冲去的双腿。

海…伦娜？

被忽略的记忆忽然席卷而来，在佣兵团里的日日夜夜……

那个…他可以赌上性命的“她”。

只有你

只有你……

他们在庄园重逢的那个傍晚，他似乎也未如此担忧与气急败坏。

海伦娜：你这是过度保护！我说过，我可以自己做主…！

奈布：这不是！

他急了，一把捞住她的腰扛上肩膀。

奈布：别再任性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去，最好……把玛尔塔一起带上。

奈布：你知道的，你绝对不可以出事……我只有你了…

重心不稳而跌坐外地的艾玛•伍兹蜷缩在角落里，拼命捂住自己将要哭出声音的唇，强忍住悲恸与疼痛带来的颤抖。

她居然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冲上去抱住他。

那个一直被她忽略的事实，在她防线崩溃时狠狠地添了一把火。

那是，萨贝达先生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她忽然就不再想出去了。回头，是追赶她的开膛手，前进，是不想面对的亲昵重逢。

艾玛将身体一点一点儿地蜷缩起来，尽力使自己隐匿在黑暗的角落。

最好……谁都不要发现她。

还不如，就这么死在这里呢。

又这般消极了。

她笑了，将头埋得更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不再想着怎样得到爱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想着从这个世上消失呢？

艾玛：奈布……

海伦娜：奈布。

几乎是同时想起的两声呼唤，只不过其中一声微不可闻。

海伦娜：我听到了声音，这里还有人。

奈布打量了肩上的人一眼，竖起耳朵停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角落。

虽然他听不到，但他能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视线。

训练有素的佣兵下意识地摸上后腰，却发现军刀早已不在那儿了。

他愣了一会儿，吞下溢出来的苦涩，定神靠近角落。

然而他对上的是一对失神的泪眼。

奈布怔愣着看着被自己抬起的脸庞，一时间，震惊与不可思议毫无阻挡地显现在他脸上。

奈布：艾……玛…！

他还来不及笑出来，就被她的惊惧给搅慌了，他慌忙去接她倒下的肩，却被她骤然躲过。

奈布：别怕…别怕……

他小心翼翼地安慰着，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奈布：你怎么…在这里？

艾玛：我…我只是累了，休，休息一下……

艾玛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向哪里，她想探究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儿是谁，但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漆黑。

她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曝光在灯下的小丑，畏畏缩缩，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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