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吾山故地】2021凯亚生贺文

年少时凯亚第一次见到迪卢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迎接不善目光的准备。

但当他站在克里普斯老爷身后，听见那句“这是凯亚，以后就是你的弟弟了”的命定之句，设想好所有可能发生的情景再抬头时，撞上的却是那一双燃烧着善意的火红眼瞳。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他瞳中有光”。

“你好，凯亚，我叫迪卢克。”对方好似是迫不及待一般地向他伸出了手，让他从一开始，就动摇了想要无止境欺瞒的念头。

他的设想里，从来没有过这种结局。

他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只是呆怔地望着迪卢克，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原来，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被人带离地底，告别深渊。

凯亚的房间与迪卢克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某天夜里窗棂外雷声轰隆大作，极骤的雨滴像难熬的利刃一把把敲砸在耳畔。

凯亚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枕着不绝于耳的雷鸣，翻来覆去找不到梦境的入口。

或许是惧怕这雷声，又或许是单纯的睡不着，凯亚在越发密集的雨声中睡意全无，翻身下床。

没有火光与灯，雨声如冰凌般刺骨，让他浑身难受。

他坐在床沿，出神地望着窗外淅淅沥沥厚重雨帘下的模糊景象，思绪飘回不属于这片自由城邦的地底。

是他的来路，也会是他的归途。

“然后呢？”旅行者坐在桌前单手托腮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好奇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凯亚的指尖在文书上轻轻拂过，半分回念之后，又扬起招牌的狡黠笑容：“然后？那自然是看困了就睡了呗。”

“咦，就这样吗？”旅行者意犹未尽后遗憾地叹了口气，撇嘴吐槽，“你说的那么绘声绘色，我还以为至少会有诸如兄长哄弟弟睡觉的戏码呢。”

在旁边飘了一半天的派蒙“观战”半天，终于凑过来叉腰发出不满的声音：“咿呀，凯亚又这样！旅行者！你忘了迪卢克老爷说过什么吗！”

“哼哼，凯亚…这个男人的话只能信一半。”旅行者压低声音模仿着迪卢克说这话时的语气，惹得凯亚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笑呵呵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就别打趣我了，旅行者，快去做你的日常委托吧。”

旅行者只得学着派蒙不满地叉腰，然后向门外去了。

轻轻的敲门声穿过沉重的雨帘闯进耳朵里，凯亚回头迟疑地望着门口，听见对方压低声音的呼唤：凯亚？你睡了吗？

他攥紧手里的笔，目光重新落在文件上，飘忽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妄图遮挡所有飞舞的情绪和回忆。

那个故事的结局是…和旅行者想的一样。他最终败给了那个家伙滚烫的笑容，以为自己滚烫的眼泪也不作数。

这近二十年的时光也同乘着马车头也不回的旅客般飞速驶过，正如凯亚再次抬头时，闲适的清晨也偷偷溜走，改换浓烈的午时值班。

时间也不早了。他想着，便从椅子上起身，往骑士团的大门走去。

蒙德城四处依旧飞扬着肆意的歌声，呼啦的风从广场中心的风神像掌心滑出，凯亚终于从过去的回忆中抽离。

从骑士团出来的一路无比漫长。

“凯亚队长中午好！”

“哟，凯亚先生，一会要不要一起去酒馆坐坐？”

“中午好！凯亚先生要去吃午餐吗？”

“凯亚哥哥谢谢你上次帮我从树上捡了风筝！这个送给你！”

他对每一个人都笑着回应，接下孩子塞进他手里的糖果时却有些飘摇的触动。

他乘着异乡的风降落，偶尔也会担心异乡人的身份无法让他顺利地融入这片自由之地。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他其实也渴望着成为这座城市的一缕微风。

“为什么呢…”

“因为凯亚先生幽默又可靠，蒙德城的大家都很喜欢凯亚先生啊！”

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猎鹿人餐馆门口，热情的莎拉正向他招着手。

“中午好，莎拉小姐。”他装作没听见她刚刚的慷慨发言的样子，带着一贯的微笑回应她的招呼声。

“凯亚先生中午好！今天要吃点什么呢？”莎拉往门口的宣传板上一指，笑眯眯地推销着最新菜品，“当当—猎鹿人餐馆今日特别推荐，沙滩烤肉！凯亚先生要来一份吗？”

凯亚低头望着宣传板上形色俱全的佳肴，苦笑轻轻地漫过眼角：“还是算了吧。我更喜欢莎拉小姐做的满足沙拉多一些哦。”

“诶，这样吗。我们每次有新菜品凯亚先生都是第一个来尝试的呢，还以为这一次也是…那么凯亚先生稍等片刻，满足沙拉马上做好。”莎拉开始在后厨忙忙碌碌，凯亚便寻了个空位坐下。

如果要说起沙滩，他不免想起金苹果群岛浅滩上耀眼的盛阳，想起年少时在晨曦酒庄的夏天，也想起父亲遥望故地时眼里坠落的明日。

故而他更加深刻地领悟自己来自无神垂怜的国度，为此也并不应为风所眷顾。

“义兄？你真的在这里啊。”

少年双手垫在脑后，躺在草地上遥遥望着摘星崖边波浪汹涌的蓝色天地，听见他的声音，眼睛里微微闪亮。

“你怎么来了？”

“还说呢，今天是你的生日，酒庄上下都忙着给你准备生日宴，你倒好，人影都不见。”

他走到少年身边，与他并排坐下，向逐渐坠落的夕阳迟疑地伸出手，转头看向躺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少年：“父亲在找你。”

少年这才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带着孩子的稚气不开心地嘟起嘴来：“又是宴会，我一点都不想去。”

凯亚带着不宁的思绪吃了一顿在他看来没什么滋味的午餐，撑起笑容和莎拉作别，一抬头就看见鬼鬼祟祟从城门口窜进来的两抹红色身影。

“安柏—”

他走下台阶，才堪堪喊出两个字，侦查骑士就“嗖”地冲到他面前，一脸紧张地压低声音：“凯亚你小点声！”

凯亚瞥了一眼跟在安柏身后准备立马开溜的可莉，小家伙手里抓着个鼓囊囊的小麻袋，讪笑一声：“不会吧，正直的侦查骑士居然背着琴团长带可莉溜出禁闭室炸鱼了？”

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今日的阳光明亮至极，把他的瞳孔也照亮，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安柏立马警觉起来，连连把手指抵在唇边：“小点声小点声！”

“你这样夸张的动作反而更引人注目吧。”

“拜托了凯亚，不，凯亚队长！拜托千万不要告诉琴团长！”安柏双手合一做了个请求的动作，在收到周围巡逻的西风骑士的注目礼之前，飞快地拽着可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远处琴正拎着个礼袋和丽莎闲逛着往他这边来了，凯亚不由得赞叹：不愧是侦查骑士，连逃跑的时机都掐得这么准！

琴本和丽莎攀谈得愉快，不小心一抬头就看见凯亚笑眯眯地望着这边，拎着礼袋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中午好，难得见到不在巡逻的琴团长。”

“啊，嗯，我和丽莎…”

“听说有小摊新进了璃月的一些小玩意，我就约琴出来…噢噢，该不会，凯亚你也感兴趣吧？比如说…”

“哎呀呀，我果然还是更想看看禁书区的书哦？”

“总打奇怪的主意的话，骑士的风度可就没有咯。”

“哈哈哈，说说而已，可别往心里去呢。”

他有时候也不太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能和每一个人都谈笑风生，这样健谈而风趣的他被所有人喜欢着，但又似乎并不是他。

和芙罗拉打完招呼后，拐角便是天使的馈赠。

凯亚轻车熟路地进了酒馆，惊奇地发现吧台前难得出现的身影。

“既然迪卢克老爷也在的话，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喝到午后之死了？”他笑嘻嘻地凑到吧台前，一如既往地打趣，本以为照例会收到年轻的贵公子冷冷淡淡的一瞥，结果他居然说—

“看在某人生日的份上，勉强可以。”

生日？

夕阳一点点坠进无尽的大海中，让他忍不住想起火山喷发时将一切活葬的垢土。有不散的灰烬从熔灭的血色中奔涌而出，久久地漂浮在风向变幻的热流中。

“我是能理解你的心情啦，你不喜欢宴会，但那些都是父亲和大家一起用心为你准备的，应该好好珍惜才对。”而且在那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心意啊。

不过他没把最后的话说出来，就转头看向少年。

少年的眼底里倒映着夕阳，光影交错，像是上帝雕琢出的最得意的玉石。不管怎么看，都和黯淡的未琢之品格格不入。

“这我当然知道啊，就是偶尔也想任性一下…”少年嘟囔了一会儿，拉着他站起来，远远地指着海面上露出最后一角的落日，“而且还因为这个和你一起看到日落了！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看很多很多次，对不对？”

他看着那如同烈焰般璀璨的双眸，突然就笑了。

“对。”

“生日快乐，义兄。”

酒杯“叮咛—”一声落到吧台上，凯亚难得沉默地盯着开始调下一杯酒的迪卢克，指腹摩挲着酒杯边缘。

他差一点点，又要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不过也没什么必要特别铭记，毕竟时间负责记录一切，但促使故事发展的种子早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播下。

“哎哎哎，是在这里？”

“刚刚芙罗拉就是这么说的！”

“喂喂，我看见了！”

酒馆外有些吵闹的声音落进耳畔，凯亚疑惑地偏头望去，正午的阳光正好落到他眼底，绽开即使是神明也为之动心的花。

“三二一！”

“Surprise！”

彩带从天而降，带来黎曙的晨息、晌午的暑意、夕方的喃语。

刹那间，天地似乎无声无息。

“生日快乐，凯亚！”

“这是可莉给凯亚哥哥摘的嘟嘟莲，凯亚哥哥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愿风始终护佑你。”

“生日快乐，下次不要不按时还书哟。”

“凯、凯亚前辈！生日快乐…”

“星盘显示，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那么，祝你生日快乐了。”

“以拂晓的晨露，向你致以真挚的祝福。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那些声音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他忽然间也觉得，似乎那个古老而秘辛的阴谋公之于众也不做刺痛。

他原以为自己活在罅隙，可蒙德与风拼命给予他最大的善意，故而他愿意背负谎言，与整个蒙德双向奔赴。

悠扬的歌声从广场中央的风神像掌心中遥远飞去，仿佛有人在拨动琴弦，为恍恍的灵魂送去赐福。

“希望你也，回应着我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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