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梵净

落叶

神尊陨落，苏禾涅磐，三界大乱。弦身为天机阁阁主，尊天命，受天机。连续几日把自己关在星辉台，不间断的把一遍遍用天机术推演。可是毫无生机。心中烦闷异常，出去走走。

就在这个空挡，阿汐进来了。承影剑颤抖着鸣叫，高兴的围着阿汐转圈。阿汐伸手，它就温顺的躺在掌心。轻轻握住剑柄，手指俯卧剑身，骇人的威压倾泻而出。

庭院里一方小小的花圈，里面种着的鸢尾花，毕前几日更加颓败。耷柆着脑袋，花朵和叶片愈加枯黄，几乎枯萎。弦尘用灵力滋养花朵，可在精心的照料也无法让花朵重新绽放。

一柱香后弦收回灵力，眸上的绸带随着清风飞舞。他转身后回星辉台，进入正殿见星辉台的大门敞开着。快走几步，进门后看到纤细的白色身影，缓缓转过身子。

一手握着剑把，一手捧着剑身，宝剑灵气四溢。她面色平静，却满目哀痛，眼眶中似有泪珠凝聚。

风汐：“敢问阁主，师尊的承影剑为何在天机阁？”

弦尘愣在原地，他设想过许多次，一旦小丫头发现真相，该如何应对。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只是呆呆的站着。往日里舌绽莲花的唇，此刻成了锯嘴的葫芦。弦尘头一次庆幸绸缎挡住了她探究目光，也挡住了他自己慌乱的眼神。

阁主？她不再喊我弦尘而是叫我阁主？她从来用过如此生疏的称呼。就算初次相识她也不曾这般唤过他。她此刻定是十分的生气与伤心了。

天机阁阁主：“丫头……我……”

弦尘只是木讷的张了张嘴。说什么？说我不是的故意隐瞒？可我确是有心隐瞒。

风汐：“今日若不是阿汐无意撞见，阁主还瞒我到何时？”

她的声音里带着沉痛的呜咽。

天机阁阁主：“丫头……”

风汐：“弦尘，”

阿汐左手执剑，背在身后；右手抓住他的衣袖哀求。

风汐：“求你告诉我好吗？师尊，他到底怎么样了了？”

天机阁阁主：“神尊……”

弦尘的唇色变得苍白

天机阁阁主：“已然陨落。”

抓着衣袖的手无力滑落，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潸然落下。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何当真相被告知，却只有窒息的疼痛。

左手缓缓松开，承影剑飞上头顶，一道缓和的炅力照在阿汐身上，灵力在经络里欢快游走。

这股灵力阿汐在熟悉不过，正是师尊梨容的神力。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

风汐：那日，师尊用结界将我送出梵净山，定是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我经脉堵塞，灵力不能运行，并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师尊临死之前在我身上剩下的禁制。师尊不想让我涉险。

风汐：天气变冷，节气紊乱，鸢尾花凋零，一切的一切是因为——师尊陨落，苏禾涅磐。邪灵出世，三界大乱。

垂下的手掌，无意识的攥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泛出来的疼痛，唤醒了窒息大脑里的一丝清明。阿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梵净山，回梵净山，回到那个离师尊最近的地方。默然转身，迈步。

天机阁阁主：“丫头，你要去哪？”

阿汐抬头，哀伤的眼眸里没有焦距，好一会儿才看清前拦着的弦尘。

风汐：“自然是，梵净山。”

天机阁阁主：“神尊陨落之前在梵净山设下结界无人能进出。”

风汐：“即便如此我也要回去。”

天机阁阁主：“丫头，你是师尊即然把你送来天机阁，定是希望……”

风汐：我知道

阿汐打断弦尘的话

风汐：师尊是想要护我周全。可这三界没了师尊，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弦尘从未想过那一惯带着明媚笑颜的人，背影会有如此悲伤的时候。看着那一抹白衣越走越远，弦尘知道她这一去便是十死无生。

理智告诉他应该拦住她，可情感告诉他不应该阻拦，应该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恍惚间，弦尘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白雪纷飞的夜晚。望月台上梨容对他说

梨容：若有一日她死去，本尊亦会死。

两个离去的白衣身影交错重叠。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将对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了。

阿汐路过中庭正遇到知命。知命，白白胖胖的脸蛋也染上了愁云

知命：小仙子，仙君不是有意隐瞒的

风汐：我没有怪他

阿汐脚下步子没停，依然低着头。

风汐：“我只是……”。只是在怪自己，怪自己的软弱和弱小。

风汐：若不是我不够强大，师尊又怎会将我送走一个人对战苏禾。若不是我太过软弱，又怎会在天机阁安稳的度过半个多月。就算无人告知我又怎会不明真相？我只是软弱到不愿意去思考，不愿去探究，不愿去相信。我又怎会怪的了旁人。

脚下踩着风，承影剑如同忠实的奴仆紧随其后。一人一剑，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知命：“仙君，您不拦着仙子吗？”

知命问

弦尘没有答尘，只是呆呆的望着阿汐离去的方向，半响才问

天机阁阁主：知命，你说多深的感情才会让他们连性命都抛却？

知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

知命：弟子不知。弟子们修行皆是盼着获得永恒的生命。又怎么会有人放弃生命呢？

可她却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只因他不在这三界了。

天机阁阁主：“罢了。”

弦尘无奈摇头

天机阁阁主：“怕是无人拦得住他。”我纵然能拦得他她的人，也拦不住她随他而去的心。

梵净山，阿汐双手放在银白色结界上。灵力喷涌而出，却不能撼动结界分毫。一颗心越沉越低，灵力即将耗尽。

风汐：师尊，你，不让阿汐回家了吗？

而就在此时，承影剑涌出一道温柔的灵力，毫无障碍地穿过界结，撑起了一人宽的空隙。

梨容算透了，他耗尽神魂设下的结界，除了神族无人能进。而神族，四海八荒仅存他一人。可梨容漏算了他自己，跟随他万载。其剑身所携带的气息，于他本人相同，可谓他的一个分身。界结拦得天下人，却不会拦住他自己。

穿过界结，宫铃安安静静挂着。望月宫宫门大开，庭院里青草满布。踏过及膝深的荒草，古槐树下半圆形藤椅，空荡荡的摇晃着。

“本尊原本想着你总爰在这树下睡觉，便做了这藤椅。”恍惚间又看到那白色的身影在庭院里编织藤椅。胸口蓦然窒息，连脚步都带着沉重。

抬阶而上，推开半掩的殿门，依旧是那一方熟悉的小小桌椅，此时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脚步声响彻在空旷的大殿。一方桌榻前，再也没有伏案书写的人儿；再也没有翻阅古卷的白衣；再也没有了执笔作画的身影。

干杖的眼球晕染出泪花，划过清瘦的脸颊，从削尖的下巴滴落。啪嗒！掉在地上和尘土滚了两滚。

他曾在这执着我的手问

梨容：你的手，生来如此？

也曾在这里第一次喝甜羹，第一次知哓甜的滋味。他说“这是极好的味道。只是本尊从末尝过这种滋味，不知从何说起。就像阴沉暴再过后的天空，天空下荼蘼花也开了。”

阿汐慌乱转头，转过了身子却转不过浪潮般的回忆。左侧是梨容品茶的案几。鼻尖好似闻到了龙井茶的清香。

风汐：“师尊？”

缓缓伸手，那味道却如泡影消散。

再往里便里床榻。她被煞气侵蚀，曾躺在这张床榻上。而梨容隔着一张屏风睡在小榻上。不曾同床`共枕，也是同处一室。

风汐：“师尊……”

阿汐逃也似的转身跑出，在庭院里看见槐花树的藤椅上坐着一个人，如玉素手端一碗甜露羹，轻轻唤她的名

梨容：“阿汐。”

抬步而去，三步后，却没有那人，只剩下空荡荡的藤椅，无风晃动。

阿汐去过厨房。他蹙着眉头，指腹摩擦她的额头，微微用力。他说

梨容：方才见曲陌如此对你，我心中便涌起苦涩之意。

走过后山。

冷泉里：他一手棒着食盒，一手拿着筷子。将点心一个一个地喂给她吃。她说

梨容：本尊眼前便有一个美味的点心

半山药圃：他望着出涯上的茶蘼花出神

梨容：本尊在想，如若多造一个小呆应取何名字？本尊想这样你不用亲自打理花圃，本真不想让你太劳累。

到过西殿。他闭着眼，去精准的握住她眸上的手腕。坚定着不容拒绝轻轻用力，缓缓向下越过鼻尖，薄唇印下一吻。他说

梨容：“以后不可再如此，若是有歹人闯进来该怎么办？”

他或在眼前，或在身侧，或。或在身后。阿汐走遍梵净山，却无时无刻不能看见他的身影，听见他的声音。听见一如往常般熟悉的，淡然又温柔的声音唤着她的名，一遍遍叫她“阿汐。”等他她过去却又发现一切不过是幻想。

相处不过百年，梨容却已经占有阿汐生命的全部，

泪水干涸又滴落，滑落又干枯，反反复复。许是流泪的太多，许是哭得太久。阿汐脑子迷迷糊糊疼痛，空洞着没有一丝想法。脑袋疼的难受阿汐就双手拄着下巴，坐在望月殿前的台阶上歇着。

从晌午到夕阳西下，再到月上中天。脑子里有了一起清明，看着满院子的杂草。阿汐想师尊素来干净，定不能让庭院如此杂乱，也顾不得已是深夜，动手开始清理。

忙碌起来锥心蚀骨的疼痛才减弱几分，只是胸口依旧窒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

连续几日，阿汐不眠不休终于将庭院打扫干净。又将望月殿的灰尘擦拭干净，明亮如新。鬼使神差地去厨房做了一碗甜羹，也不敢进望月殿。那里有太多数不清的回忆，此刻却化成一把把利刃切割她的心房，只是坐在殿前石阶上，双手捧着碗发呆。

眼睛已经没有了知觉，眼泪堆积在下巴带来丝丝的痒意。阿汐才恍然惊觉，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眼泪从下巴尖落在碗在，加了双倍蜂蜜的甜羹，竟有些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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