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活着

一九六年的鬼节，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我妈突然要生了。

因为计划生育，我妈为了躲计生办的人，躲在家里，九个多月没有出过门，出门也是悄悄的不敢让人看见。

外公再三嘱咐，再怎么也要撑过了鬼节才生。奶奶迷信得紧，硬是等到鬼节晚上零点后才叫接生婆。

“来不及了，孩子已经憋死在里面了。”接生婆叹息着。

奶奶心里也不是滋味，早知道就不听外公那个半吊子八字先生了。

“是女孩，你们看看就拿去埋了吧，没气了。”奶奶松了一口气，女孩，也没瞧，晦气。

爷爷和爸爸把死孩子拿出去，用小箱子装着埋在了不远处的芭蕉树。三岁的锐喜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妈妈生了妹妹，妹妹又死了，听到动静，悄悄地在门口看着妹妹被埋在了树下。

妈妈累得昏过去了。最后是被孩子哭闹声吵醒的。

“哇啊……哇啊……”妈妈听着，睁眼瞧着外面。

“妈妈，妹妹在哭。”

“妹妹死了，怎么哭。”

“可是妹妹真的在哭。”

“喜儿乖，叫爸爸去看看好不好。”

锐喜摇摇头说：“妈妈，我不敢去。外面太黑了。”

“喜儿，妈妈实在爬不起来，你就在门口喊一声，让爸爸过来就行。再说了，今天月亮这么好，不黑的。”

“那好吧。”锐喜一直和妈妈睡在一张床上，说完就爬起来开门去了。

“啊！啊！妈妈！”锐喜开门借着月光大叫。爸爸和爷爷奶奶听到声音赶紧从楼上下来。

“锐喜，怎么了！”这时的婴儿哭声已经没有了。

“爷爷！有一条大狗在吃妹妹！”锐喜指着芭蕉树。

王大爷赶紧往芭蕉树那里跑。

“滚！滚开！哪里来的野狗，孩子也下得去嘴！”王大爷心里恼火。

本来盼孙女盼很久了，偏偏老婆子迷信让自己的孙女没了，心里悔恨得不行，早知道自己就不出远门了。

“老头子，我觉得看着咋这么瘆得慌。”奶奶皱着眉说着。

“怕啥，我看这孩子机灵着呢。”王大爷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不敢说太大声。

“爹，给我吧，我想看看。”妈妈眼泪一直掉，孩子活过来了，她比谁都高兴。

爷爷赶紧将孩子放到妈妈手里。“都睡去吧，明天喊一下，我们老王家，又有娃了。不怕他来罚款！”爷爷拉着奶奶转身走了。

“听说了吗？”

傍晚，大杨柳树下一群人坐在一起，说着东家长西家短。

“咋了？”

“那个老王家的孙女，锐安，昨天盯着赵婶子的猫，盯了好半天，结果下午猫就死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小孩子不都对猫感兴趣嘛。”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小孩子不都对猫感兴趣嘛。”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王二爷家的狗就是莫名其妙死在埋锐安那里的，锐安醒了，狗就死了，我看她就是个勾魂的！”

那个勾魂的人，就是我。

我的出生或许就是个错误，好不容易捡一条命，抱回去的第二天，外公带着一群人来闹着把我淹死。

说我留不得，可我爷我奶都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进来。我爸我妈还说要断绝和外公的关系。

“赵八字！你这就有点不道德了，你说让我孙女十五后生，我不就答应了嘛！现在，你又来闹什么幺蛾子！你知不知道我孙女是多幸运才捡一条命！她可是你外孙女啊！”奶奶虽然不稀罕我，关键时候还是站在我身后保护我，我妈讲起这些我很感动，没有怪过奶奶一分。

“今天不把她淹死，以后你就等着遭罪吧！她会害死我们的！易珍珍，你这么大把年纪了，我也不想吓唬你，这孩子没出生我就看过了，绝对害人！”

“鬼节后生的，哪里害人了！”

“她死了又活过来，你以为正常吗！”

“那是我们王家老祖宗的保佑！你懂个屁！”

“那不是你一家人的事情，如果她只祸害你一家，我才不管你，关键是她祸害的可是整个村子！要不然，你就把她送的远远远的，一辈子别回来！”

“你滚出去，我自己的孙女我自己管，关你们屁事！我孙女可没那么厉害能祸害了一村子人！”外公说不赢我奶，只能带着一帮子人叹着气走了。

这个事情过了以后，村里人都避着我走。但是日子倒是过得安稳，爸爸出去打工，妈妈带着我和哥哥俩。

直到，我一岁的生日，我哥死了。十一个月的我，刚会走路，刚学会只言片语。

我哥他特别喜欢我，经常亲得我到处都是口水。我也喜欢望着哥哥笑。可是，在我生日前两天，我看见我哥就哭。“哥……哥，不见了……锐喜不要……妹妹……”我妈不明所以。

后来，中元节的晚上，就是鬼节的夜晚十二点，我哥死了。被发现的时候是凌晨一点，我妈突然醒来，发现睡在床上的只有我，赶紧叫唤我哥。

却没有听到回应，赶紧叫爷爷奶奶起来找找。

是在芭蕉树下找到的，他自己往头上戴了一个塑料袋子，憋死的。被我奶发现的时候，他的脸已经紫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和我当初在妈妈肚子里出来憋死的样子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我活了。我爸后面也赶回来了，一家人沉浸在悲伤里，不知情的我成了罪人。

外公也趁机过来冷嘲热讽，说我克死了我哥，再过几天就要克死我爷我奶。

爸爸妈妈都在悲伤中发现了蹊跷，觉得和我可能脱不了关系，锐喜死的时候的脸，和我出生时的脸很相似。

我不怪他们，若是我遇见了这样巧合的事，我也会怀疑。后来，直到现在都不敢提我的生日。

村里的人更加害怕我这个扫把星，灾星。

后来因为户口原因，我户口上写的我哥的名字，然后我是锐安，也是锐喜。基本上所有人都叫我锐安，没人知道我实际是在替我哥活下去，真名是锐喜。

村里人怕我怕得要命，生怕看见我，有时候看见了恨不得隔着一公里远。我想引起他们的注意，经常干一些坏事。

为了像同龄小伙伴证明我其实很厉害，我扔一个小坏轮胎，扔了好远好远，结果砸死了王二爷的鸡。

我害怕看见大公鸡，每次凌晨我听到大公鸡的鸣叫，都会肚子疼得要死。也不知道为何，我能看见要死的东西。比如说，我表姑奶奶，三岁那年拜年来我家。我能看见她的脸是青色，鼻子眼睛嘴巴好像流水一样往下掉。很可怕。拜年过后没几天就死了。

然后莫名其妙的说是因为来看了我，所以才死的。

我哥的死，让我很难得到家人的喜欢。

然后在村里人的眼里，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好像我只要挨着他们，他们就要倒大霉。

很快就到了五岁，我最喜欢的大姑父来了，我看见他的脸变成青色，五官开始扭曲，我就知道他可能要出意外。我喜欢他，他是大学老师，总是给我买好多糖，还给我妈普及科学知识，不让我爷我奶迷信。

我指着南方告诉他：大姑父，不要开车车去那里，会死的。

大姑父笑着说：“不会的，姑父开车可厉害了。”

我妈听到我莫名其妙的话，还是让大姑父多加小心。奶奶也觉得蹊跷，硬是留着大姑父不让他走，本来他是明天计划去南方看望一个朋友。

后来，听说就在那天南方地震了。大姑父没有去，他很惊讶，抱着我给我买了好多糖。但是后来听说他还是去了，去救灾。

后来我发现，我能看见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死去的人，死去的动物。

村子里唯一不怕我的就是住在一个非常破烂的小房子里的老婆婆，他的儿子不孝顺，将她丢在了一个烂房子里。她经常在山里面给我摘一些野果子用荷叶包好拿给我。

但是大家都说，她是疯子。她很喜欢孩子，可是村里面的孩子都特别怕她，就如同怕我一样。

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她已经八十岁，我每天都去看她，特别害怕看到她死了，我只有她一个朋友。

后来我八岁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木块，木块上画着一个怪怪的东西，她说关键时候能保命。

没过几天，来了一个老女人，不是我们村的。她穿着宽大的黑色衣服，像电视里的袍子。杵着拐杖，拐杖上有很多铃铛，红绳。她在村里一直走，直到走到我家门口，铃铛停止了歌唱。

她直接说明来意，要带我走，去一个好地方。爷爷没在家，奶奶听了有点动摇，而我妈很生气。

“锐安虽然不听话，整天调皮捣蛋，但是我们还不至于把她送人吧！”

“赵翠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克死了我大孙子，你爹也来闹过几次了，你把她送了人，她也不会在我们村里整天不受待见。村里的人这么多年都没有拿好眼瞧过我们，我们不能因为她一个人，一家人都过不好啊！”

“妈，我舍不得。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都不清楚啊。”

那个女人拿出她的身份证一类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尖着声音，说：“想必已经有人说过她不详了吧，若是不想惹出大祸害，你就把她给我，我会好好待她，比在你这里可强多了。”

外公后面也来了，极力劝说。村长也来答应我走后给我办死亡证明，让爸妈再生一个。

后来，我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知道我妈流着泪给我收拾东西，将我送走了。

我哭闹着被她带走了，村子里好多人不待见我，可是我也有好朋友，那个老婆婆故事还没讲完，她摘的野果子以后会给哪个小孩子吃啊。

她带着我坐车转车再坐车，好多天过后，才到她的小木屋，她单独给了我一间屋子，对我很温柔，比起村里的那些长舌妇，我还是挺喜欢她的。

她是阴阳师。屋里好多的桃木剑，符纸，纸扎好的娃娃。她让我叫她姑奶奶，然后给了我一杯符水，让我喝下。这也是一个小村子，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比我们村更加安静。

来以后的第二天，我见到了一个男孩子。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脸很小，长长的睫毛像是盖在了脸上，眼睛却无神，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颜色，仿佛一个死去的人，他像电视里国王问唐僧一样问我，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

我说，我从杨柳村来，我也不知道我会到哪里去。

他是姑奶奶的孙子，大我八岁左右，也就是十六七岁，叫辰阳，可惜人却不如名字，整个人木得很。他和我一样可以见到很多死去的人，也可以看见哪里有灾难。

“大哥哥，你笑一笑嘛。”

“我不会笑。”

我以为他是骗人，后来我才发现他真的不会笑，好像说是什么面部神经有问题。而且本身笑点也高，感觉什么事都不开心。

我和他一起，跟着姑奶奶会做些赚钱的生意，基本上是死人钱，可是姑奶奶说，我们是在帮活人办事，不算收死人钱。

卖花圈纸人寿衣棺材骨灰盒，都不如抓鬼赶鬼的钱来的快。

我记得，和姑奶奶去过一个很大的宅子，宅子里的大老爷很有钱，他说只要办成了事，就给二十万。

宅子里有一个不愿意走的女人和一个特别小的婴儿。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孩子的哭声，女人的歌谣。

我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声音，确实渗人，抱着辰阳不敢睡觉，全在听外面的动静。

“你松一点，你抱得我都睡不着。”他想把手抽开。

“我不，你听见没有啊，好可怕，我怕。”说完就把头埋在辰阳的怀里，眼睛闭得紧紧的，足足的安全感。

“听习惯了，见多了就好了，没什么好怕的，一个走得安稳的人是不愿意留在凡世的，估计是有冤情。”

“那是什么冤情，才会这样啊。”我心里不解，住这么大的宅子这么幸福会有冤情吗？

“你今天来的作用就是让她诉冤的。你把眼睛先闭上睡一会儿，现在是晚上九点，待会儿十一点半就起来干大事。”孩子的害怕总是短暂，抱着辰阳没过一会儿就睡了。

是一个没有梦的觉，很快就到了十一点半。

“辰阳，准备就绪，把锐安带出来。”姑奶奶拉开房门，对辰阳说道。

“锐安，醒醒！”辰阳将我摇醒，我揉揉眼睛瞪着他。

“听我说，你待会儿出去只管往前走，任何的东西喊你都不要答应，一直走到一个抱着孩子穿黑色衣服的女人那里就喊：佟美华，有怨直说，我们来帮你了，你把手上的香灰给她，她会用香灰摆字，你再告诉我们她写的什么好吗？”我点点头，迷迷糊糊没有睡醒，抱着一袋香灰出了门。

门外的走廊很长很长，看不到尽头，冷嗖嗖的，有很多雾。

“王锐安……锐安……”一阵声音从很空洞的后面传来。

鸡皮疙瘩掉一地，瞌睡一下就醒了，不再迷糊，一直告诉自己不答应，听不见，看不见……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脚已经酸得要命。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女人抱着孩子在哼歌。

“宝宝……睡吧……睡吧……妈妈……抱着你……”

佟美华的眼睛在流血，脸上却带着笑，手上指甲依稀能看出被拔掉了，血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而地上却看不到有血的印记，她坐在那里，没有脚，轻轻晃动手里的孩子，我看不清孩子的模样。

“佟美华，有……冤……不是……有怨……怨抱怨，我们是……是……来帮你的。”我哆嗦着把香灰递给她。

她一下子把头转过来用带血的眼睛盯着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把抢过香灰，扔在了地上！

我看到了她的孩子，是一个血糊糊的孩子，小的惊人，脸上看不清嘴巴鼻子，只能看到血和肉。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香灰也倒在了地上，这和辰阳说的情况不一样啊。

“滚！滚！滚开！不要你们管！”她的手伸过来想掐死我。

我想跑，脚却动不了。绝望，第一次那么绝望。辰阳大哥哥，你去哪里了，救救我啊。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一个声音响起：“佟美华，再给自己种下恶因就等着魂飞魄散吧。”是姑奶奶的声音。

突然辰阳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手上的符纸化成火，飞到她另一个手上的孩子脸上。

“哇啊……哇……”孩子哭了，那个没成型的孩子哭了。

“宝宝……妈妈在呢……宝宝不哭……”她松开了我。

她安抚好孩子，转过头对着我们瞪我。

“你以为，就凭你那绝阴体质就能对付我？我在这里多少年了你怕不知道吧！”她对着辰阳说道。

突然，她的头发变长，鼻子眼睛都开始冒大量的血，头颅面部也开始扭曲，我怕得不敢动，想哭又不敢哭。

辰阳拿着符纸和桃木剑斩断她的头发，烧掉她身边的黑色雾气。辰阳不是她对手，我木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是我看到辰阳吐血了，她的头发太多缠在辰阳身上，缠得越来越紧。

作为一个孩子，除了哭，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突然，看到她身边的孩子，我冲上去抱着她的孩子，孩子身上一股腐臭血腥味，抱起来第一个念头是想吐。

孩子突然就哭了，她转过头来一双血眸看着我！

“佟美华，你放了他，我就把孩子还给你！”她似乎是不屑我的举动，伸手又来抓我了。

我疼得眼泪直掉，泪水掉在她手上，突然，她缩回来了手，她的手像被灼烧了一样，冒烟。

头发也松开了辰阳。

“你是什么人！居然是魅泪。”她还没来得及抢过我手上的孩子。

我见她怕我了，开始了我的正事。

“佟美华，我今天是来帮你的，如果你不听劝，我们就只好让你和你的孩子魂飞魄散了。”

“呀……呀……啊……”她的孩子看着我笑了，笑得诡异却又开心。

“佟姨，你看孩子在对我笑呢，我不哭，不让眼泪伤害他，他还这么小好像撑不下去了，再拖下去可能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以前有个婆婆对我说，我的血可以养鬼，也能伤鬼，你看宝宝这么可爱，我帮你喂喂吧。”我将手指头伸到孩子嘴边，他突然就咬我一口，像婴儿吸奶一样吮吸着。

佟美华盯着我，似乎有了贪婪的意思！

“佟姨，你别想着把我喂你的孩子，我的血只有在我甘愿的情况下才能就鬼，如果我不甘愿，会伤到你们的。”

这是很久以前那个疯老婆婆告诉我的，我以为她是说疯话。

没过一会儿，他吸够了就睡了。脸上的腐肉也没有了，小脸变得白白的，这会儿我才看到这个孩子的面容，很可爱。

为了表达诚心，我亲手将孩子走近递给她。她接过孩子，泣不成声。然后她亲着孩子转身走了。

旁边的香灰也散开成字。我盯着字，发现：我不识字……

我摇着旁边晕倒的辰阳：“大哥哥！大哥哥！快起来看看！”他不醒，我看了看我没愈合的伤口，不知道对人有没有用，在衣服上擦了擦，挤一点血，涂在他嘴唇上。

他真的睁开了眼睛，从那以后我便知道自己的不寻常。

“雪琴，打胎药，毒。”辰阳念着，皱了皱眉，便牵着我走了。

“锐安！怎么样？给姑奶奶说说看见了什么？”

“奶奶，雪琴，打胎药，毒。”辰阳没等我开口就说道。

姑奶奶赶紧跑出去，找那个大老爷。

“唉，当年我年少，和美华情投意合，一来二去就有了孩子，结果我家里人又为我寻找了个妻子，李雪琴。我一直不同意，就一直拖着。

拖到美华怀孕七个月，家里人不同意也得同意的时候，只好迎了美华进门，哪知道进门第二天美华就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了。

我们报了警，做了很多调查，一直查不出来是谁搞的鬼，后来家里人还是将李雪琴嫁给我了。

我想过会是李雪琴下得手，可当我看见李雪琴，我怎么也不信，一个这么柔弱,温婉的女孩子会杀人，会杀孩子。

这件事情一直没有结案，也就是这件事情过后家里开始闹鬼，后来雪琴也请了大先生来镇压，现在雪琴死了，我也找不到当年的大先生了。”大老爷说完就皱着眉头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那雪琴后来告诉老爷她作孽了吗？”

“没有，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美华到底是怎么没的。”

“那老爷是否愿意再见一次佟美华。”

“好，我见。”

我不知道为什么姑奶奶要让老爷见佟姨，直接揭穿李雪琴的罪过，再送她走不就好了吗。

很快又到了晚上，白天睡了一天，草草吃些东西便准备就绪听从安排了。

“辰阳大哥哥，你还好吧。”我悄悄走过去问了问猫着身子的辰阳。

“嘘……你看。”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佟姨在那里抱着孩子哭，大老爷在她对面也哭。我不懂，两个大人有什么好哭的。

“你还记得我吗？你和你的娇妻过的是不是很好！”

“美华，我记得，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放下过你。”

“那你知道我怎么死的吗？你有在乎吗？”

“我在乎，我报了警，做了好多调查，可就是查不出你的死因，我一连一个星期没有合眼，一合眼全是你的样子啊。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茶楼的谈话上，那个时候民国成立不久，你说要吸取西方知识，我说要弘扬古人作风。

我记得我第一次抱你，是在五四运动过后，你激动的哭，我抱着你感受着你抖动的肩膀。

后来出现了警察打压学生，你和好多学生一起游行示威，我觉得你是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的，我喜欢你的那股子劲儿。

也就是因为这样家里人才不同意抛头露脸的你进门。

可我一直惦记你啊，从没有放下过寻找你的死因，我想过是雪琴，可是我拿不出证据。”

“当年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担心伤到孩子硬是分房睡，那一晚我饿得不行，便喝了一碗汤，我知道你们查了那碗汤没有问题，可是你们却没有想到那一晚的红蜡烛的气味加上汤的成分，混在一起就成了毒药。

蜡烛第二天天亮就没了，我也死了，你们将我葬了之后，我在棺材里却生出了这个死孩子。

七十多年了，我没有一天不恨你！你告诉我，李雪琴在哪里？我要亲自杀了她！”

“她死了。嫁给我第三年就死了，我没有动过她，我一个人过了这余下的日子。”

“她死了？”佟姨愣了一下，哭了。

“原来这么多年，只是我一个人介怀这件事。”佟姨转身抱着孩子，到我面前。

辰阳和我本来躲在门后，现在看她走过来只好出来。

“孩子，你帮帮我，他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一面，入不了轮回，我一直不愿意走，只是因为他不能和我一起走。你帮我带着他，他会报答你的。”

说完，佟姨拿出一个小镯子，镯子上有一个珠子，孩子变得特别小，入了珠子。像一个小蚂蚁被松浆包裹了一样。她把镯子戴到我手腕上。

“我走了，在那里等你。”佟姨落寞的走了。

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我们看不见她瘦削的背影。

“姑奶奶，结束了吗？”

“结束了，回家让辰阳大哥哥教你写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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