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堡主带回来一个人,你知道吗?”
穿过千千山,两棵古老的大榕树后头有一块极大的石头耸立在小路左侧,上面的万字每一画都深深刻入石头中,以至于粗壮笔画外侧多了些细小纹路。到这里,只算是进了大门,之后需得穿过一条蜿蜒的山路,以山石筑造的大门才会伫立眼前。进了大门,又是一重叠一重的山峦。不过这里已经正式进入万家堡了。
周围的几座山头,每一座山头都设置了专门的瞭望台,每天都有人轮番当值。
今日当值的是堡主的大女儿万星淼。这可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管束一下子松了下来,加上最近昭州的信鸽来往频繁,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此起彼伏。
“什么?什么人?男的女的?胖还是瘦?”
听到几个人在讨论万星落,这位主儿立刻有了精神。
“娘子不知道,这人刚进门就被少堡主藏起来了,我们哪有机会看得到啊。”
几个人都点头附和,言语间不乏遗憾之情。
“不过,我听说是个女人。”
“女人?!”
万星淼这下连驻守瞭望台的活都干不下去了。
“不行不行,忍住忍住还有半柱香就要换人了。”
好在,理性战胜了八卦,带着这份好奇万星淼活生生熬到了午时。
“还有多久,阿纯!”
万星淼眨着星星眼就凑近了一侧的阿纯。阿纯自小便跟在万星淼身边,万星淼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娘子,你再等等。”
阿纯挽了挽裤脚,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山谷里闷热的时候。
“阿纯,还有多久啊?”
又过了一会儿,万星淼又凑了过来。
“快了,快了,再等等,再等等。”
阿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香炉,这连半柱香的半柱香都还没有烧完呢。
“好吧。”
问得多了,万星淼的兴奋劲都不见了。
“娘子,时间到了,该回去了。”
阿纯一回头,就是瘫在柱子上的万星淼。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见她没有动静只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到了吗?换人换人!赶紧的!”
万星淼将手里的长枪扔在了地上就拽着阿纯往山下跑去。
万星落将陈十七带回去就锁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这可是朝廷重犯。若是被家里的老人家知道,还不得连带着自己一块儿处理了。
虽然他也不怕这些人,不过,麻烦自然是越少越好。
“少堡主,我已经解决了。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进来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哥,一对眸子好似盛了水,灵动有神。这就是万星落的小跟班天涯。
万星落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床上的人,轻声道:“老堡主在家里吗?”
“老堡主不在,但是堡主在书房议事。”
“准备点吃的,一会儿她就醒了。我还有要事,你照看着些。”
万星落交代了一番就翻窗出了门。他走了没多久,陈十七便醒了。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缓缓地梳理着脑子里的事情。
本来她是与方京墨在冷战的,只是方京墨却出人意料得服了软。
“十七,先喝些水吧。一夜了也没有好好休息。”
陈十七有些心软,毕竟,方京墨也只是个四品官员。
方京墨的眸子里此时除了情谊再无其他。
陈十七一对视便知道自己完了。鬼使神差得取过了方京墨手里的茶杯。
“你明明知道,此行回京有去无回的。”
方京墨眼见陈十七将杯里的茶水饮尽,叹了口气缓缓走向陈十七。
陈十七看着方京墨有些恍惚,之前她们的感情一直都很要好。太傅府出事的当天,方京墨还去看过她。
陈十七是太傅之女,又为陛下垂怜,在崇文宫与皇子一同读书。
方京墨那时还是京城最有名的歌姬,一些官员举办盛宴也会宴请她。
两个人初识便是在一次宴会之后。
陈十七望着舞台中央的方京墨看了许久,即便知道这样做十分失礼,可还是不由自主得看着她。
陈太傅在席间轻咳了好几声,若是平时陈十七一定会正襟危坐,不过这一次不一样。
“十七,你去哪儿!”
歌舞刚刚结束,陈十七便没了人影。陈太傅急着去追,却被人潮吹散。
“给你!”
陈十七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双鞋,拎着鞋就冲向了方京墨。
方京墨见她并无恶意,便笑着婉拒:“我不缺鞋子。”
“可你今日没有穿鞋。”
陈十七指了指方京墨的双脚,十分认真地指了指她的脚。
方京墨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今日为了让那一只惊鸿更加轻盈便没有穿鞋。众人皆沉迷于自己的舞艺,只有她注意到自己没有穿鞋。
“女孩子不穿鞋子,失礼事小,受凉事大。”
陈十七把手里的鞋子举得往前了一些,看着方京墨的眼里没有任何杂念。
从那之后,两个人的来往就密切起来。就连陈十七如今的武功,大半还是方京墨的功劳。因秦安雅出身江湖,命妇聚会常常成为笑料,她教育陈十七时便按照大家闺秀的琴棋书画来,并未涉及内功心法。陈十七的第一套功法,是七岁那年方京墨给的。
那时的方京墨年纪不大,但说话的口吻像极了大人。
回忆的温度还没有消散,陈十七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方京墨一把抱住了晕倒的陈十七,想要说点什么,酒楼却发生了爆炸。
再联想到马车上见到的人,陈十七猛地拍了一把床。
“方京墨你居然把我卖了!”
她恼火得掀开了帘子,翻身下床就撞上了天涯。
“哎哟。”
天涯手里的托盘直接落在了地上。
“你是谁?”
上下打量了一番天涯,陈十七肚子里的火气一点点散去,气势也弱了下来。
天涯本就对陈十七的身份略有颇辞,如今被她这般质问,自然开心不到哪里去。
“还以为太傅的女儿会有什么不同,却不想是这样的不同。”
天涯的话一下子戳中了陈十七心里的那块伤疤。她没有回话,余光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屋子的布局,不像是方京墨的风格。而这空气中散发的药香,更加不是京城所拥有的。那,她前几日看到的是谁?
陈十七心里隐隐不安,绕过了天涯就往门外闯去。天涯立刻闪身拦下了她。
“你们一伙的?”
陈十七退了几步,心下一沉,扶着桌角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什么一伙的?说得我们像是坏人似的。要不是我家阿郎心地善良,你早就死在京城了。”
天涯一边抱怨一边收拾满地的水渍。他就是万星落从外面捡回来的,因此对万星落的定义就是心地善良。尽管,万星落做的事情有些和善良八竿子打不着。
“天涯,天涯!星淼娘子来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天涯闻声转身趴在门上,隔着门大喊一句:“拦住!拦住!我马上来!”
万星淼的性子他可是见识过了,若是这事被万星淼发现了,整个万家堡怕是都会知道。
“你待在屋子里千万别出声,我去把星淼娘子支开。星淼娘子十分厉害,你若碰上她,小命都丢了。”
天涯自顾不暇,敷衍着恐吓她了两句就出了门。
陈十七犹豫了一下凑近了门边,偷偷地戳了一个小洞向外看去。只是,门外的建筑与京城的不同,看到的风景着实吓到了她。
她急忙后退了两步,深呼吸了两口,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一次上前,仔细看了一眼试探着推门出来,才发现并没有看错。
推开门,迎面就是一阵清风。出门就是一条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廊下宽的地方也会设置坐凳栏杆,窄的地方只容一人通过。
栏杆之外就是悬崖,悬崖多深尚不可知,只是偶尔会听见阵阵鸟鸣传上来。也不至于云雾密集,极目远眺也能够望见崖底的青葱树木。
对面的山壁并不远,轻功极好的少侠用尽全力便可以飞身越过。高耸的山壁几乎要直入苍穹,苍翠的树木覆盖了原本的褐色。对面也是同样的结构,间或有两间房屋。悠长的红色廊道直通山的边缘,攀着山的走势绕到了另一侧,云雾遮挡了视线,便看不清了。
环视一圈,最豪华的建筑当属左手边的那间。琉璃鸱吻连接正脊,正脊立面上是兰花图案。黑瓦铺就屋面,琉璃瓦构成剪边。戗脊高翘宛如飞翼以套兽终结。檐下是纵横交错的斗拱,中央是一块黑漆牌匾,上书无忧阁。这三个字,各个笔走龙蛇入木三分。相比之下,两侧的对联就有些敷衍了。
一声雁鸣从山下传出,雪白的影子一闪而过,雁鸣连绵不绝。
陈十七不由得跟着快走了几步,扶住栏杆,又是一阵清风轻抚面庞。带来些湿润的云间气息。
又有一排大雁自北掠过,忽而人字忽而一字,最后消失在云际,目光不可及的地方。
“这里,究竟是何处?”
陈十七从小便见惯了皇宫的雕梁画栋、冠冕堂皇,逃亡路上也见过西北的塞外风光,可还是止不住为眼前的所见所闻瞠目结舌。
这里,不像凡间,更似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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