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在往回走?”
方京墨看着信上的小字,眉头都皱了起来。她相信以月楼主的本事,那封信早就已经到了陈十七的手里,可王忠云送来的消息也不可能是假的,只能说明是陈十七执意要回来。
老王不急不慢地晃了进来,看着跪坐在草席上出神的方京墨叹了口气。
“哎——最是相思难琢磨啊。”
方京墨见老王进来,忙起身行了一礼。却不想出神时间长久,身子一歪险些摔倒。老王瞧着她难得的狼狈,嘴角隐约可见笑意。
“不用不用。你也知道,那狗贼对你是什么心思,此番出去只怕没那么好过。”
“白洛邱找了替罪羊?”
她刚从武林盟回来就进了大牢。这事,白洛邱也是知道的,只是除了老王和烛相再没有人来看过她。略一思索就能猜到,白洛邱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在忙活。
老王谈起这事总是叹气,或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直接谈。现在老王肯开口,多半是事情结束了。
“陈家娘子与你交好,若是你去,想必有办法探听到消息的虚实。”
“王公也相信有皇家宝藏?”
方京墨有些讶异。老王私底下与陈太傅也往来过,之前拜访过还感叹他清廉如水。
老王又是叹气,背着手踱了踱步,看了看方京墨又是叹气,“曾子之慈母谗言三过后,且不得不慌忙逃走,众口铄金这个道理,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
“是懿旨?”
方京墨眼前一亮,随之后退了两步。
太后与先皇相守多时,宝藏为假这件事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如今私下让老王派自己去接陈十七,刚好印证众人的猜想。届时,宝藏是真一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烛相的目光势必会转移到陈十七身上,那危险的,便是陈十七了。
“只有她在你身边,你才能放心。此事一直在暗处,我们不好出手,但若摆在明面上,那些江湖人士多少顾忌些,于你也便宜。”
老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方京墨脸上些微有些晴色,匆忙行礼离开了大牢。老王看着瞬间不见踪影的方京墨摇了摇头,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翌日一早,老王就后悔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
“老王,你把她放走了,这剩下的案子怎么办?”
白洛邱将一大摞案件砸在了老王的桌子上。
老王不急不慢地瞄了一眼,抬手扫了扫上面的灰,似乎是不太干净,他又转身去取来了掸子。
轻轻地掸了掸案件上面的积灰,而后又推给了白洛邱。
“所谓,任重而道远”
“我……”
白洛邱第一次见识到了老王的轻功,不过一转头的功夫儿人就不见了。
哀叹一声,又把抱来的案宗抱了回去。
离了京城,方京墨就日夜兼程地往东都去了。
京城里的事情就移交给了王忠云。王忠云还在院里练武,老王就找了过来。
“王寺卿!”
王忠云拱了拱手,等着老王发话。
老王点点头,摸了摸王忠云手里的陌刀。
“许久都没有见过陌刀了。”
王忠云憨憨一笑,接过刀抡了两下,“王寺卿若是想看,我这就”
“能拎得动这刀,你的臂力想必不错。”
听到这话,王忠云自然以为王寺卿是在夸他,把刀往地砖缝里一插,拱手俯了俯身,“寺卿过奖了。”
“这拉弓对你来说应当也不是难事。”
“寻常射箭自然。”
“楚国有善射者名曰养由基,此人可百步穿柳。”
“王忠云不敢与先辈同列。”
“闲来无事多多练习,想必也可以。”
老王说完就离开了。看着老王走远的身影,王忠云挠了挠头,这话他怎么思索也不得其解。难道是寺卿觉得自己近来太过松懈?想着,王忠云一把拎起长刀继续挥舞。
难得的,秦秋远主动带着二人进了间不错的庄子。
看着眼前带着诗情画意的庄子,万星落啧啧两声。
“这一看,就不是你的庄子。”
门上的牌匾写了两个娟秀的大字,一笔一划都透出些柔情。
秦秋远扫了一眼陈十七,“庄子是当年给姑姑准备的。只可惜,后来姑姑与祖父不和,平乐庄也就闲置了。”
陈十七伫立在门口迟迟不肯动身,上面的字迹她再清楚不过,只是时间太久,一时恍若隔世。
“姑姑年少时在这里住过些时日,不如进去看看。”
秦秋远年幼的时候曾在平乐庄小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是他对秦安雅为数不多的印象。时隔多年,他已经记不清秦安雅的模样了。那个柔情似水的姑姑,终是消失在了他的记忆里。不过,秦安雅给他的好感从来没有消失过,正因如此,在秦霄安排他们住在这边的时候他才没有反驳。
这庄子算不上大,至少精致。无论是门窗的纹样,还是房屋的走势,都是秦安雅过目过的。
“二郎君,十七娘子,里面请。”
出门迎接的是庄子的老管事,庄子上的人都管他叫老程,年纪小的喊他一声程叔。
“程叔,我小时住的那间还空着吗?”
程叔点点头,笑道,“早就知道二郎君惦念着,早就命人收拾了。十七娘子住的是娘子之前的闺房,里面的物件摆设都没有动过,清扫过又放回了原处。”
说到这里,程叔的语调低沉了许多,“只是,希望十七娘子莫要睹物思人。”
陈十七十分感激,她之前从未想过还能有机会看一看阿娘生前的住处。
万星落的住处就比较随性,程叔表示也是老家主安排的。万星落瞧着自己的院子,这里离陈十七的住处可谓是十万八千里。
“程叔,这住处这么远,若是十七遇到贼人怎么办?”
程叔拍了拍万星落的肩膀,学着老庄主的语气道:“你小子且放心,这庄子安全得很。绝不会掉一根头发。”
万星落挠了挠头,没想到陈十七受伤的事情让秦老家主惦念至今。草草打发了程叔,万星落翻过院墙去了陈十七的房院子。
刚从窗户落下,门外就响起了秦秋远的声音。陈十七打量了一番那只窗户,思索着改明儿得让程叔换成扇直棂窗才好。
“这是昔归,是祖父给你安排的,这几日就照顾你的起居了。”
秦秋远带来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看上去有十三四的模样。一对双丫髻垂挂两侧,发髻前面还插了两只发钗,正好打破了她双眼中的麻木,让整个人多了些活气。吸引陈十七的大概是她一身死寂的气息。
“奴婢昔归,拜见娘子。”
“我不需要。”
陈十七下意识就要拒绝。自己身边并不需要伺候的人,她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你自己看着办吧,人又不是我安排的。”秦秋远说着就要离开,余光却瞄到了房内的万星落,他不确定地伸头看了看,还真是万星落,上前两步拽住了万星落的衣领,“我找你有事。”
说着他就把万星落拉走了。剩下昔归垂着头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我不需要人伺候。”
陈十七说完就要往自己的房间去,身后却传来一声剑鸣。
“你这是做什么!”
陈十七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长剑,即便如此,脖子上也出现了一条细长的血痕。她,是真的存了必死的心思。
“娘子让奴婢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奴婢从死人堆里出来的,要回去便只有一条路。”
“……”
陈十七愣在了原地。当时的她,也是死里逃生。即便黄沙埋到了脖子,她仍努力垫着脚尖拼命后仰。曾经,她对活着抱着迫切的期待。只是现在,经历的种种让她心寒。又看向昔归,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眼下还有一条细小的疤痕。又思及方才从她眼神里透露出的麻木,想必能到今天已是不易。
“罢了,留下吧。”
陈十七还是心软了,为她们曾经相似的命运,也为了相同而未知的以后。
每个人都过得不容易,可是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也许在这乱世,死亡太过轻易,活着才是最难的选择。
“你便留下吧。”陈十七扔掉了手里的长剑,略一思索又跟了一句,“你应该清楚,我需要的不是一个监视我的人。”
“是!”
昔归收起了剑,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一样杵在了门口。
万星落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杵在门口的昔归。
“哟,这摆件不错。放在门口又美观。”
万星落绕着昔归转了一圈,摸着下巴夸赞着开口。
昔归不动如山,任由万星落各种姿势的围观。
陈十七听见他的声音从屋里出来,瞧着翻白眼的万星落皱了眉头。又打心底为昔归觉得气恼,毕竟昔归现在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同之前在太傅府里的是一样的。
“昔归,过来坐。”
昔归闻言立刻进屋正襟危坐。
万星落直接进屋掀袍坐下,熟络地完成倒茶喝茶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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