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闹着就到了后半夜。
碧霞谈起了年前在院子里见到一位形容不同的郎君,郎君模样生得不算好看,只是声音十分有特色。
几人还以为是女孩子家思春,便没有搭话,后来,听得她话锋一转,谈起了少年腰间的金銙。
万星落眉心一跳,向前探了探头。
方京墨也直起了身子,眉头隐约有条细纹。
陈十七明显察觉到了两个人的变化,抿了下嘴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那金銙是什么样子?”
“正说呢,那金銙掉在了院子里,我正好去送茶便捡了起来。再想送还回去,却不见了那郎君。”
碧霞说着就从腰间取下了荷包,把里面的东西递给了秦秋远。
“本来已经忘了的,方才回去拿东西恰好看到了。二郎君认识的人多,不如帮着问问。”
秦秋远颠了颠手里的物件,把东西递给了方京墨。方京墨拿着与自己腰间的一比,几个人懂得自然懂。
碧霞几个小丫头见状纷纷噤了声,眸子不安地看向方京墨。
陈十七抬手抓住了方京墨的袖子,意思不言而喻。方京墨将东西往腰间一塞,笑道,“没什么要紧的,定是有些达官贵人大意了。”
“不打紧,不打紧,还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再玩两轮。”
秦秋远见状吆喝了一声,几个小丫头还有些怯怯,犹豫着不敢吱声。
“天还没亮,谁都不许回房歇着。”陈十七笑着端起了酒杯,想到了什么忽的放下,“以前常玩一种叫做藏钩的游戏,不知你们玩过没?”
“玩过!”
白露脸上有了笑意,刚举了下手便觉得不合适,笑容一僵退了下去,不安地搓着手坐了回去。
“这个我擅长!一猜一个准,从来没有不准的!”
万星落啜了口酒,把腰间的荷包取了出来,里面滚出了两颗金豆子。
“那我把我的铜板给你们用。”
秦秋远从衣袖里扒拉出了两枚铜板,压在了万星落的荷包上。这样的对比,让几个小丫头脸上有了笑意。
“哪里用劳动郎君们的钱,这些东西不就够了吗?”
云华把自己的手帕拿了出来,上面的云纹十分精致。
见云华活跃起来,其他几个丫头也跃跃欲试,或是把得的耳环拿出来的,或是把珍珠拿出来的。
“你们这是顽猜物呢,还是藏钩呢?”
陈十七看着满几的物件,哭笑不得开口,把东西各家归各家的分发回去,从走到一侧的小盒里,把刚才顽弹棋的棋子取了两枚,又把双陆的棋子取了几个,再把那只骰子顺手捻过来。
“这些不就够了。”
“还是我们娘子聪明!”
白露骄傲地一仰头,率先抢走了一只骰子。
“万郎君的话我不信,你猜这枚骰子,是在左手还是右手?”
白露头上的双髻一晃一晃,微微仰着脸看向万星落。
万星落翻过食几来到了白露身前,盯着她左右看了一番。
“我猜,是在——”
白露眨了眨眼,小手在身后搞起了小动作。
万星落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上前两步抓住了她的右手。动作来得太快,白露还没来得及换手,右手自然是空的。
围着的几个人自然知道这个套路,纷纷轻笑着低声轻语。
“呀,那这算谁输了呢?”
云华笑着上前,捡起白露手里的骰子放回了食几上。
白露鼓了鼓腮帮子,不情愿地认了输。
“既然输了,那得罚点什么才好玩。”云华拉住了白露,推着她来到了一侧的琵琶边,“咱们白露妹妹对琵琶天赋秉异,今日就露一手如何?”
白露脸上一红,“阿姊,我——”
“来,别怕。”
云华将琵琶递到了白露手里,白露接了琵琶坐在了一侧的月牙凳上。
琵琶声响起,她脸上的羞赧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种喜悦。
琵琶喜悦还是白露的喜悦陈十七分不清,只是觉得云华说得不错,白露在琵琶上的天赋非同常人。
有了乐声,自然要有舞。云华拉着碧霞还有几个喜欢跳舞的姐妹在席间跳了起来。
“秦兄,你的笛子呢?”
万星落翻了翻秦秋远散乱的衣摆,并没有发现那只玉笛,那只从他手里夺走的玉笛。
“又想要回去?休想!”
秦秋远抖了抖袖子,一截玉笛从袖间露了出来。万星落了然地点头,难怪他找不到。
秦秋远得意一笑,一声笛子出现在琵琶声中,渐渐地,笛声与琵琶声相合,曲子愈发活泼。周围坐着的都忍不住晃动着身体,舞蹈的几个动作更加轻快轻盈。
云华在乐曲中旋转,她那酡颜色的裙摆在席间轻快地拂过。另一侧的碧霞笑着晃到白露身边,拿起筚篥与白露对视一眼,接着跟上了白露的琵琶声。
昔归从书房取来了笔墨纸砚,陈十七与方京墨将纸张铺好,一人一笔从两端开始作画。
二人时而低笑轻语,时而抬首凝视,或是对视一笑,再继续挥动手中的笔墨。
万星落在一侧饮酒唱词,或是吟咏这一路上的山川河流,或是描摹这几日的轻狂放纵。
“今夜吃酒吃多了,老眼昏花的,竟看到了大娘子的身影。”
身后的程叔低喃一声,又是一杯药酒下肚。此情此景,勾起了他多少往日的回忆。
曾经,秦安雅也在这里设宴待客,客人们欢聚一堂载歌载舞,又有论剑者,又有吟诗者。
“不行了不行了,累。”
云华踉跄着趴在了小几上,喘了一口气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抿着酒蹭过来围观陈十七和方京墨画画。
“娘子真是妙笔。”
画卷上最左侧是秦秋远在吹笛,稍远些是舞蹈的丫头们,每一个各有特点,一眼便能认得出谁是谁,再往右是手舞足蹈的小厮,有的还用练剑的招数替代舞蹈。最右侧是白露低首拨弄琵琶,还有吹着筚篥的碧霞。在他们身后,是程叔与几个婆子在热闹地交谈。好一副平乐夜宴图。
又过了一个时辰,隐约有了鸡鸣声。万星落抽出了梅瓶里的梅枝,翻身落在了门前。秦秋远将玉笛收好,也取了一只梅枝,向上一跃翻身翻了个跟头这才落在门前。
“昔归,把这个收了,再取一张纸来。”
见到如此场面,陈十七双眸发亮。催着昔归收了手底的画纸,换了另一张纸希求复刻一副二人的比试图。
“前几日就有此想法,只是许久不画心生倦意,京墨今日倒是解了我的倦意。”
方京墨低笑一声一拂袖子为她研墨。
通宵达旦,待天色微微泛亮,陈十七才歇了笔,轻轻一吹一抖画纸,上面的墨迹慢慢风干。
万星落从门外翻身进来,瞧着上面惟妙惟肖的身影啧啧称奇。
秦秋远略一挑眉,无声地认可了陈十七的绘画技艺。
身后的程叔也起身过来,看着一侧先前的落笔几欲落泪。
“如此想来,不过二十载啊。”
“程叔?你还好吗?”
陈十七没有注意到程叔过来,听到他此时叹息,才想起当时景物当是让程叔触景伤情了。
“没事,是高兴的。大娘子若是知道娘子过得好好的,画技也高超,当是高兴的。”
程叔擦了把脸,又觉得除夕将过,不该如此伤怀,强行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一抹笑意。
“天色大亮了,娘子和郎君回屋洗漱下吧。过会儿兴许有客人要来。”
“大家都散了吧,好生歇息。”
秦秋远招呼着大伙儿散了,又同陈十七陪着程叔在院子里走了几圈。
陈十七走在左侧,秦秋远在稍后一些的位置,程叔时不时地看一眼陈十七,有几个恍惚总觉得时光回到了从前,长廊是旧时的长廊,月光是旧时的月光。
“程叔,年前庄子里来过什么达官贵人吗?”
这事,总是要问清楚的。
说起这事,程叔顿了一下,而后想起了这事,“正是。娘子不提老奴就忘了。是有个,姓什么,我记不太清了。但确实是来过。只是老家主不在,少家主尚在济南府,庄子没有做主的人,我便找了些话把人打发了。”
“那人可有说是来做什么的?”
秦秋远蹙了下眉头,庄子在这里都几十年了,以前可从来没有什么达官贵人进来。
“好像,是与什么铺子有关系,只是,那间铁匠铺子几年前就转给了庄子里一个小厮家里打理,后来,老家主瞧着他们家经营的不错,便把铺子交出去了。每年那边送些布帛之类的。”
程叔努力回想了一下,拍了一下手道,“正是。那家小厮原是跟着大娘子嫁去京城了,后来京城出了事,老家主也觉得过意不去,便把那间铺子送给那户家人了。如今经营的一应事务都不再管理了。”
秦秋远了然地点点头,陈十七又打听了一下铺子的具体位置。可年岁太久,程叔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概的位置。
又聊了两句,陈十七同秦秋远将程叔送回了院子,二人则绕过长廊往翰香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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