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这么一说,秦霄老脸一红,挠了挠脖颈端起了茶盏。
“几位表兄还好吗?”
说起这个,她想起了月前万星落与秦秋远一起往北海去了。
提起这个,秦霄也有了话题,局促感缓缓褪去,“他们追查铁矿去的。万潜那小子受了伤,老二伤得不重,不过现今都没事了。我让他们几个去武林盟了,你若是想”
“我得留在京城。”陈十七指了指窗外,“这里,是我的家。”
秦霄顿了一下,忙应声点头,笑得有些局促,“对,这是你们的家。瞧我这脑子。”
陈十七听出了他话中的落寞,垂下眸子抿了口茶没有回话。
秦霄也抓起茶盏猛灌了一口,清浅的茶香让他冷静许多。
“有我在,不会让那狗贼欺负你。想去哪儿都行。”
这话,让陈十七想起了前几日看到的信件。
“外公之前与阿娘通过书信?”
秦霄愣了一下,正欲摆手,陈十七又开口,“我在院子里发现了一条密道。里面,有许多信。”
秦霄闻得此言双眸定了一下,随后才微微颔首,喃喃地开口,“那些信,都说了留不得。没想到,这个傻小子还是留着了。”
秦霄抬手抚上了杯沿,摸索了许久才微微抬眸,眼里多了些荧光,“那些确实是我与你父亲母亲来往的信件。也是不得已。你也知道,江湖之人不得干预朝廷的事宜,我们才想法子挖了条地道。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怎么忍心。我——”
说着,秦霄的头就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他顿了顿,扬了扬头,笑道,“嗨,人年纪大了,总是容易这样。不说这些往事了,我今日来就是顺路看看你。”
“去武林盟,京城可不顺路。”陈十七抬手摸了摸眼前的茶盏,蓦然抬头笑了起来,“外公既然来了,不如小住几日。”
秦霄有些错愕。
“这里,是阿娘的家,也是外公的家。”
陈十七眉眼弯弯,心里一下豁然开朗。
秦霄就因着陈十七的一句话住了下来,前几日还十分拘束,后来,见陈十七习惯在院子里习武,干脆上手教了起来。
昔归就守在院子门口,望着二人过招。有秦霄在,周围盯梢的都少了大半。
“这小子都教了什么!好好的孙女给我教成这样了!等我见了他定要好好收拾他!”
秦霄没注意,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他本意是让着陈十七。毕竟陈十七还小,习武的年岁也不多。却不想,她一脚向下横扫过去,另一边左手右手同时开工,更过分的是,左脚还搞偷袭。
这样的招式,略一想便知道是万星落的杰作。
陈十七还担心摔着他,赶紧跑过来查看。
“没事没事,我身体结实呢,护你几年都不是问题!”
秦霄抻了抻胳膊腿,还表演了一下飞檐走壁。
与秦霄相处的这几日,陈十七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重重宫墙内,太后也收到了秦霄在京城的消息。
她皱着眉头坐了起来,望了望来请安的小皇帝,右手紧紧抓住了扶手。
“秦霄武功高强,在江湖中,也是一呼百应的地位。且他们家又有四路骁勇善战的骑兵,若能得到秦家的支持,我们的胜算便又多了一成。”
“太后的意思是?”
一侧的丫鬟忙放下了木槌,起身待命。
小皇帝上前几步恭敬地行了一礼坐在了一侧,听着太后的话心里大抵觉察出什么,只是,他有些犹豫。
“去把我备下的几个盒子取出来,算个吉利日子,找几个稳妥的,一起送去。”
“母亲。”
小皇帝还是站了起来,丫鬟闻言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一侧看向太后。
太后招了招手,让丫鬟继续找东西,这才开口问起小皇帝。
小皇帝对上太后的厉眸,迅速收回了目光垂下了头。嘴唇翕动,一时如鲠在喉,他的小手四下摸索着,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侧的玉珏,用力地揉搓着。一番揉搓玉珏温度上升,一波波热度在掌心晕开,心里的紧张不减反增。一室安静,他甚至觉得太后的目光一点点冰冷起来,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下,撞在了花几上。他又是一惊,赶紧转身去扶花瓶。
太后见他胆小如鼠的模样,心里好一阵失望,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这几日,十七病了,你可去看过?”
小皇帝僵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眼神到处晃动着,好半响才诺诺地开口,“前几日,相公去御书房找我,不准我出宫。”
“什么?”太后的眉头都隆了起来,眼神里夹杂了不满与愤怒,“你!他不让你去你就真的不去了?你可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可、他是宰相。”小皇帝打了个哆嗦,向后缩了缩。
这一退,让太后更是来气。一拍小几站了起来,“他是宰相,你可是皇帝!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是九五至尊!”
小皇帝的头低得更低了,他恨不得低到尘埃里去,被尘埃掩埋一同消失。
外面的丫鬟听了屋内的厉声呵斥纷纷跑进来,一个接一个跪了一地。
水月扯了扯一侧的小皇帝,咚咚磕了两个响头,“是奴婢不好,太后罚我吧。奴婢糊涂,这几日怠慢了太后的嘱咐。”
一侧与水月交好的丫鬟也为小皇帝求情,“太后,你别上火。陛下年纪还小。”
“小什么!他都十四了啊!昱儿十一便能够监国了,再混乱的朝堂他都能坐稳了,你呢?难怪难成大事!你这般胆怯,谁见了你不上去踩两脚,骂两声!从前就让人欺负,如今身为一国之君,却被一个奸佞小人、一个权倾朝野的罪人,吓成这般模样!你怎么配坐在这个位置!简直让祖辈丢脸!当年你父亲何等的骁勇,你呢?你都做了什么啊!啊!”
“你看看这个皇宫,你看看这个皇城。青天白日,空无一人,他们不敢出门!他们怕啊,他们怕一出门就被斩首了!你再看那烛豪,臣子后人,将皇家猎场视为己物,私设斗兽场,多少无辜百姓,死伤无数。你作为他们的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得,你活着,不窝囊吗?”
太后恨不得指着小皇帝的鼻子将他骂醒,将这行将就木的朝代唤醒。
可是小皇帝只是皱着眉头缩着脖子不言不语。
太后脸色涨红,怒目圆瞪,一手按着小几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小皇帝。
小皇帝一个劲地往角落里缩。太后说的这些他都亲眼所见,可每次他想做什么,烛相总会否定他,时间久了,他的所有主见都消失在一句句否定里。那可是个一口气杀了他八个兄弟的魔头,时至今日,八颗头颅还在他的梦里大声呼救。他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略一抬首将眼中的泪水狠狠地擦掉,瞪着小皇帝胸脯一直起伏剧烈。
小皇帝抬眸扫了一眼,只一眼便觉得太后眸光中的失望太过可怕,好似几千把刀子蓄势待发。在那样的目光里,他仿佛看到了滴着血的头颅。他又惊又怕,内心无奈又无助,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十分难受,一番挣扎,几滴泪珠砸了下来。
这一幕让太后看得更是窝火。她忍辱负重这几年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还小,她便一点一点带大他,他不懂;她便一点一点教给他。可是时间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机会更不是唾手可得的,好不容易,有了最后的稻草,他就要这样拱手让人,她怎么甘心!
太后双眸一红,往日的礼仪都顾不得,上前就是结实的一巴掌。
“哭,若是哭真的有用,我当初就是哭瞎也甘愿!何苦在这里受人白眼!你给我听好了,秦家,陈十七,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得握在你的手里。你懂了吗?我问你,你听懂了吗!”
见他不回话,太后的手又一次高高抬起。
旁边的丫鬟们都受了惊吓,纷纷上前劝住太后。
水月也扑到了小皇帝身侧,拿着手帕给他擦着脸,哀求道,“陛下,你快说话啊。陛下,你说话啊,奴婢求你了,你快应下。”
在水月的一翻哀求中,小皇帝哼唧了一声,微微抬眸,撞见了太后的怒容忙低下了头。
“你看看,你们看看!”
太后又来了气,指着小皇帝喘着粗气,踉跄了几步,绝望让她几乎晕厥。几个丫鬟赶紧忙着扶着她的腰,另一个便小跑着去喊了太医。
闹了一通,小皇帝心情郁闷难捱,蹲在御花园的石桌边,沉默不语。
水月取了一盘冰块过来,用帕子包了递了过来。
“陛下,奴婢让下人们备好东西了,明日咱们就去一趟太傅府。陛下是一国之君,身份显赫,只要常来往十七娘子一定是陛下的。”
“又不是物件,没心没肺,说给谁的,就是谁的。”
小皇帝懒懒地直起身子,眼神迷茫地望向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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