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裘永思与狐江夜、赵子龙并排坐在一条冰河前，河面上凿了个洞，各持一杆，在那冰洞里钓鱼

赵子龙：为什么我是一条鱼也要来钓鱼？

裘永思：不然怎么办？年夜饭没有鱼，简直招晦气，总不能真把你给煮了罢？

狐江夜你们人类过年好麻烦啊，我们妖几乎都不过年

裘永思：那今年的年就让你体验体验我们过年的热闹

狐江夜对着裘永思笑了笑，期待着说道

狐江夜以前都是看着你们过年，现在可以体会到了

裘永思：放心，保准不会让你失望的

当夜，李景珑摆开桌，莫高窟中开酒菜恐怕冲撞了菩萨，便挪到最远处，平时画师们聚集的一处侧殿内开年夜饭

莫日根：怎么样？

莫日根朝李景珑问，上前为他搭手，把案几搬上去。李景珑的右手还有点抖

李景珑：还在生气。问不出来，你呢？

莫日根：我自己还没想清楚呢

狐江夜看着莫日根和李景珑你一句我一句，疑惑的说道

狐江夜想清楚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看是狐江夜便松了口气

莫日根：没什么没什么，对吧长史？

李景珑：对对对，阿夜，你先去案前吧，毕竟你现在还需要多休息

狐江夜看着他们，皱着眉，那两人被这么看着顿时冒出冷汗

狐江夜好吧

狐江夜说完就走开了，莫日根摸了自己的额头，擦了擦那不存在的汗，裘永思拍拍鸿俊的背，亲热地搂着他，低声地说道

裘永思：别怕，无论发生什么，大伙儿都陪着你

鸿俊抬头看裘永思，裘永思现出温暖的微笑，转身到另一案前和狐江夜坐在了一起。阿泰与阿史那琼也进来了，阿泰朝鸿俊使了个暧昧不明的眼神，鸿俊便笑了起来。

众人都识趣地没有提有关魔种之事，陆许则坐到鸿俊隔壁

李景珑：今天烧了不少菜，没法分了，把案并在一起，大伙儿各取所需吧

孔鸿俊：赵子龙呢？

桌上盘子里，那鲤鱼竟然动了起来

赵子龙：这儿呢

赵子龙躺在盘里，动了动尾巴，身上还铺了些葱姜蒜，只没把它蒸熟

赵子龙：年年有余，应个景

狐江夜因为那鱼实在是钓不上来，就迫不得已委屈委屈赵子龙了

李景珑亲手给大伙儿斟酒, 说

李景珑：今年人这么齐，冥冥之中，也是天意。还来了两位新伙伴……

鸿俊把身体朝后靠了靠, 让李景珑斟酒, 陆许则面无表情地看酒水入碗，那表情明显是“谁是你伙伴”

李景珑：吃个尾牙，各位，一年辛苦了, 干了！

赵子龙马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 抖落一身葱姜蒜，端着小碗，说

赵子龙：干了！

李景珑便等了等，赵子龙先干，接着众人才纷纷举酒碗, 将酒一饮而尽

阿史那琼：你们的规矩是鲤鱼先喝？

阿泰：它是大伙儿的老大

赵子龙：大伙儿吃吧吃吧

于是众人举箸，鸿俊早已饿得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了，筷子只朝那板栗炖鸡上扒拉。李景珑不等他动手, 先把一个鸡腿夹给鸿俊

裘永思：没想到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在骊山分开时, 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了呢

阿泰：我看你每天只看阿夜就说不定忘记驱魔司其余的人了

裘永思：说什么都忘不了驱魔司的所有人的

莫日根：什么时候再去liu ying chun xiao？

众人都笑了起来, 阿史那琼问阿泰liu ying chun xiao是什么, 陆许则问鸿俊, 鸿俊满嘴吃的，示意待会儿再给你解释。正好陆许旁边是狐江夜，就又去问的狐江夜，狐江夜说道

狐江夜你还小，下次在跟你说

陆许：我不小了，我都已经成 年了！

狐江夜对对对，我们家陆许成 年了，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看看的？

陆许高兴地点点头，李景珑吃了一点便叹了口气，说

李景珑：这回吃过酒，大伙儿又得散了，是吧？

裘永思：不散不散！一起回去！都知道獬狱了，我和大伙儿一起行动

阿泰：这回带琼过来，正打算回驱魔司

鸿俊吃了点儿东西，总算活过来了，问

孔鸿俊：为什么？

阿史那琼：没钱了，都被阿泰这败家子花光了。上你们长安赚点钱去，否则复不了国，都被这败家子花光了

狐江夜捂着肚子笑出声来，裘永思就lou着他的yao给他顺顺气

李景珑哭笑不得地说道

李景珑：我们驱魔司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随便一出手就是几千两银子

阿史那琼：这你就不担心了，我们自有营生

阿泰：他们让我回驱魔司去，好巴着长史疏通疏通，做点小本生意

李景珑：阿夜呢？

狐江夜我？我还能去哪呢？我想回去，但如果回去的话我就出不来了。再说了，獬狱出来了自然要为他身上那火毒还回去！

除了阿史那琼和陆许以外，其余人都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狐江夜期待着对陆许说道

狐江夜要不陆许你跟着我们会驱魔司吧

陆许点了点头，莫日根看向狐江夜，眼神里满是感激，狐江夜比了个耶，也看着莫日根，意思表明"我暂时只能帮到这了"

赵子龙：干了干了！

李景珑：老大你酒量不好。我替你来吧

赵子龙坚持，李景珑只得与众人再干一碗。酒下了肚，除陆许之外，众人都有说有笑起来，席间所谈，俱是这半年里大伙儿并肩作战的过往。夜半闯平康里、战大明宫、计设科举考场，还被九尾天狐困在了一个山洞中，最后李景珑心灯爆，众人方得脱困……

鸿俊听着他们的过去，想起那天在血池中，李景珑看见自己受制被割耳朵时，忍不住便抬眼他，恰好李景珑英俊的脸上带着酒意，也在看自己，两人目光一对，李景珑便微一笑。

李景珑左手按着右肩，活动胳膊，说

李景珑：你们说走就走，我带着鸿俊，一路往西北，险些连项上人头也送哥舒翰了

鸿俊想起两人来时，便忍不住笑

莫日根：你们一路上只游山玩水了吧！

李景珑：游山玩水？小少爷不惯骑马，可是把我折腾得够呛

鸿俊不禁想起了李景珑给他上药那次，只满脸通红，却不接他的话。

李景珑问了众人是否回驱魔司，却独独没有问他，兴许在他眼里，自己一定是不会走的那个。

赵子龙喝多了，摇摇晃晃地倒在桌上。酒过三巡，李景珑说

李景珑：喝了这碗，就不在喝了

众人便又举碗，鸿俊见陆许不大想喝，便说

孔鸿俊：我替你？

莫日根接过酒碗，说

莫日根：我喝了

陆许看了眼莫日根，听众人说了这许多曾经的情谊，多多少少，生出向往之心，朝鸿俊问

陆许：是真的？

鸿俊一怔，想了想，“嗯”了声。

陆许：长安好吗？

孔鸿俊：只有冬天下雪。是个好地方

莫日根：长安很美，到时带你回驱魔司，你会喜欢

莫日根有一句没一句地朝陆许答话，陆许已不那么冷淡，闻言便点了点头

李景珑放下酒碗，想了想，忽然说

李景珑：这次来河西。最让我担心的，就是鸿俊身上的魔种

这话一说，满席便随之静了，鸿俊吃得差不多便放下筷子，怔怔看着李景珑。

李景珑：鸿俊。大伙儿从来没嫌弃过你，咱们都是同生共死过的

狐江夜站了起来，走向鸿俊，捏了捏他的脸，说道

狐江夜小家伙，你可是我一手看大的，我喜欢都来不及呢，还有在血池里，是你和长史救了我们

裘永思：是啊，如果没有你和长史，我们那几个对那狐妖很吃力

莫日根：要不是你俩，大伙儿都交待了

阿泰：记得那会儿，咱们还一起找这伙蠢货不？

孔鸿俊：记得

李景珑：心灯是你给我的，若不是你，今天我也只是个凡人罢了

鸿俊听到这话时，便避开了李景珑的目光

陆许：许多事，冥冥之中，有着天意

李景珑：天意。不错。鸿俊，兴许心灯落在我的身上，也是这么一说

李景珑：总之，你得知道，这儿没有人嫌弃你，也没有人担心你身上的魔种。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大伙儿与你一起慢慢地想办法，将这魔种取出来

裘永思：我想，这真是天意，鸿俊。正因如此，我们才有战胜天魔的希望

鸿俊点了点头，李景珑又笑道

李景珑：鸿俊，有什么话就说，别憋着

孔鸿俊：好。我知道了

李景珑：最后一碗！

阿泰：这可是真的最后一碗了。我来弹琴吧！

裘永思：我表哥新作了一首，是很不错的，来来，我给你们唱了

众人当即洗耳恭听，阿泰轻拨数下巴尔巴特琴，裘永思便唱道

裘永思：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听到这诗时，鸿俊便又什么都忘了，心道这诗是人能写得出的？

裘永思：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众人同时喝彩道：“好！”

孔鸿俊：这是李白的诗吧！

众人一同怒喝，让鸿俊别打岔，裘永思只笑吟吟地继续唱，那诗简直回肠荡气，听得与席者尽皆出神，到“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太玄经。”时，琴声止，落针可闻

裘永思：是李白

狐江夜这写诗的作风，不是李白，我还真想不出是谁来

裘永思：阿夜认识李白？

狐江夜呃...出去游玩的次数多了，就认识了

裘永思敲了敲狐江夜的脑袋

裘永思：你真是不安分

狐江夜我也是闲的没事干才出去游玩的

李景珑又问道

李景珑：李白是你表哥？

鸿俊听到这话，当即震惊了

裘永思答道

裘永思：对啊

满座皆惊，然而更让鸿俊震惊的，还是李景珑的下一句

李景珑：我怎么没听他说过。下回碰上了问问，你可别胡乱攀亲戚

裘永思：问就是

孔鸿俊：你认识他？

这是这么多天来，鸿俊第一次主动朝李景珑说话。李景珑带着醉意与笑意打量鸿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李景珑：下回他来长安，约个时间，让他陪你聊聊？

李景珑居然认识李白？！而且一直没说过？

李景珑：太白兄爱喝酒，我俩从前喝酒认识，便攀了个本家。惭愧没学几句诗文，钱都花在画啊酒啊茶啊吃啊上了

李景珑确实是公认的懂吃懂玩懂享受，裘永思出身汉人名门，却终究差了一筹，他拿着筷子，点了点茶杯，说

裘永思：表哥讲究投缘，不过鸿俊嘛，我想是能约到一面的

孔鸿俊：有机会让我去见见他！

狐江夜会有机会的

李景珑：这就答应你了，我求求他去，不见呢，就磕头下跪，再不行，就去求陛下，实在不行，把他绑了来，总得让你见一面，绝不食言！

众人便哄笑，鸿俊被说得十分不好意思，想起李景珑待自己的好来，他仿佛总是不计条件地答应他，只要他能办到的，就从未拒绝过自己

裘永思：我还有一个表叔。来听听他的？

鸿俊趁裘永思在念诗便小声问着狐江夜

孔鸿俊：阿夜...就是在你身上施那个法术的人..是谁？

狐江夜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算了，我就告诉你吧，反正以后你还是要知道的

鸿俊睁大眼睛看着狐江夜，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告诉他

狐江夜是我让宣哥把法术施在我身上的

孔鸿俊：为什么？！

狐江夜没有为...

李景珑：这不是贺知章么？

李景珑的话打断了狐江夜接下来说的话，鸿俊的目光也转移到他们身上

阿泰：别老往脸上贴金！

“你就吹吧你”

裘永思：当真是表叔！我表亲出诗人怎么了！阿夜你可要信我！

狐江夜哭笑不得地说道

狐江夜我自然是相信你

李景珑：来《春江花月夜》罢，过得几日，便回长安了，这地方我可是待烦了

阿泰便道好好好，李景珑自顾自斟了残酒，挪了过来，到鸿俊身边坐着，与他靠在一起，伸出胳膊，搭在鸿俊肩上。

众人便和着琴声，唱了《春江花月夜》。鸿俊不禁想起李景珑第一次带他们去流 莺 春 晓，那天他们也并肩坐在屏风旁，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唱着这歌

裘永思又坐回狐江夜旁边，狐江夜一只手撑着头，脸上被染上了红晕，裘永思便知道狐江夜有点醉了

裘永思：要不要回去睡会？

狐江夜摇了摇头，huan上了 裘永思的 脖 子，ceng 了 ceng裘永思，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曲子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动作

裘永思：你看看，我们回...

裘永思话还没说完，狐江夜就w e n上了裘永思的z u i（已删减，具体内容请只想，我是真怕话本了）裘永思无奈的看着h u ai里的人，本来还想持续长点。但想到现在这样便也没干什么。抱起狐江夜朝着众人说

裘永思：阿夜醉了，我们先回房间了，你们继续

说完就抱着狐江夜回房间了，裘永思把狐江夜放到了床上，撩 了 撩他前面的碎发，担忧的说道

裘永思：又睡着了

裘永思知道狐江夜喝的酒就只有两三口，而且狐江夜前面一切都好好的，自己也知道那点酒根本灌不醉他，说明狐江夜现在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那点酒量。裘永思也没出去，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在狐江夜身边守着

大雪纷飞，片片雪花覆盖大地，莫高窟中每一窟都点了长明灯，明灯朗照，光芒透过雪夜照来，如同仙境

孔鸿俊：过年好，弟兄们

鸿俊牵着马，裹着及膝的裘袄，低声说道，继而翻身上马，绕过九层楼后，沿东南路离开了莫高窟

莫日根按着栏杆，朝楼上楼下喊道

莫日根：下雪了！妖怪来喽！

阿史那琼醉醺醺地出外sa niao，站在雪地里，忽见一行马蹄印通往远方

阿史那琼：谁来了？

狐江夜被这声音吵得皱了皱眉，但没有醒，裘永思立马捂住他的耳朵，狐江夜那皱着眉头，平了下去，等到安稳下来了的时候裘永思才跑出去

裘永思：妖怪？！在哪？

莫日根：那是鸿俊，长史去追的了

裘永思：可是鸿俊为什么要出去？

莫日根：这只能去问本人或长史的了

李景珑内着单衣，外头胡乱裹了件毛皮袍子，佩把智慧剑，蹬着靴子便骑马追了出来。鸿俊藏身树林中，牵着马，从树的间隙中望出去

李景珑：鸿俊！你人呢？！

李景珑又冲了回来，翻身下马，辨认地上痕迹。

鸿俊身上飘满了雪，与树木同为一体，深夜里李景珑只看不见他，大雪的沙沙声又掩盖了他的呼吸，李景珑找了半晌，上马又一路往前追去。

鸿俊则在树林中上马，改了方向，先往正东边去。

大雪渐渐地停了，太阳也出来了，鸿俊被风一吹，早就醒了酒，他不疾不缓地驰着，脑海中一片空白，在这茫茫的天地之间，极目所望之处，俱是一片苍白

他经过一个山谷，想起昨夜伙伴们所言，心里便生出孤独与绝望感，又生出一个念头：掉头回去，与他们一起？

他放慢度，没想到山谷中却突然转出一个人

李景珑：鸿俊！你要去哪儿？！

鸿俊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他了，当即一声“驾！”又冲了出去

李景珑：别走！

孔鸿俊：你回去吧

李景珑纵马，追着鸿俊穿过山谷，鸿俊越跑越快，李景珑在后头喊道

李景珑：你慢点儿！我不逼你回去！你和我说话！

鸿俊却不放缓度，太阳升起来了，李景珑直追到日上三竿时，官道两侧尽是银装素裹的雪景

李景珑：我不追你了！你别疾冲！放慢点！这么跑下去，马儿能扛住，人也受不了！

鸿俊被不住颠簸，十分疲惫，从昨夜到现在，足足跑了近六个时辰，体力已有点吃不消了。

马渐缓，与李景珑拉开一段距离，李景珑也不说话，只远远地跟在鸿俊身后。鸿俊快了他也快，鸿俊慢他也慢，鸿俊停他也停，却不上前。

太阳下山了，鸿俊回头，喊道

孔鸿俊：你回去吧！

李景珑只不答话，继续这么跟着，鸿俊想起自己有凤凰羽翎，不惧这冰天雪地之寒，李景珑却没有，这么跑到黄昏，恐怕又要生病了。

鸿俊脑海中如有糨糊，他想回太行山去，从重明与青雄处得到答案，那天是青雄带走了自己，他一定会将事情的经过告诉重明。然而他却害怕，只怕事情真如鬼王所言——这一切，都是重明的授意，他不过是替父亲应劫的一个祭品。

他也充满了恐惧，若青雄带走他的那一天，在场的还有李景珑……

这该让他如何自处？

他所有的依赖，都将在真相被无情揭露之时粉碎。

鸿俊放慢了度，夕阳沉降，漫天星斗，夜幕垂下。

他已跑了一天一夜，李景珑也跟了一天一夜。

鸿俊回头看，现后头没了李景珑身影

回去了？他心想，却隐约觉得不妙，赶紧掉转马头，朝来时的路驰去。

官道正中央，马匹跑到一旁瑟瑟抖，李景珑则倒在地上，犹如一具si shi

孔鸿俊：长史！

作者：删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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