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故人不散

烈阳炙烤着脚下的大地，强光遮掩了不远处的山脊，却有一人逆光而立，不失光彩熠熠。

毛躁的头发被带着露指黑手套的手反复压下又再度挺起，张天昊一件白T上全是汗，隐隐还能看出掩盖下优越的肌理轮廓。

半个小时前他和一种大娘们聊得火热，他好歹是搜查科副科长，套话查人的本领炉火纯青，也自然千奇百怪——嗑瓜子聊八卦。

随机应变。

——这是张天昊对自己的评价。

不过好在这群来自民间的“中老年情报组织”没让自己失望，常肜这地的政府形同虚设，问也是白问。

张天昊前天随手帮一个大娘夺回了被偷的钱包，今天就入“情报组织”了，他走访多个地区却仍然没有有关雷毅——又或者说只是那个画像上的人的消息，万般无奈之下也就想去碰碰运气。

结果还真给他碰到了。

想到得到的消息，张天昊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中拿着的装着不久前造下的瓜子皮及果皮的塑料袋，明明侧脸被阳光照得温暖，却无法驱散的他眼中逐步染上的阴霾。

他确实在这附近，那个编号为C-053的人。

大娘们说他病恹恹的，似乎还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那群大娘们有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子坐着轮椅，腿上盖着暖色毛毯，黑发遮住了眉眼，整张脸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而身后替他推着轮椅的女子身着小袄，金发挽成丸子头，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很温柔。

女子站在阳光中，而男子却身在高墙投下的阴影下。

她推着他的轮椅进入阴凉处，却又像将他推入深渊。

张天昊眼角跳了跳，若是不是认识照片中的女子他还真不会扯出这么多联想，毕竟那男子虽然看着身体不好，但明显也不是个善茬——要说为什么，全凭感觉。

但他偏偏认识那个人。

还不仅是认识，前段时间还问候过，问过的就是有关C-053的事情。

这其中如果没有隐情，程虞为什么要帮着雷毅隐藏身份，就算是自己想多了，那个人不是雷毅，程虞又为什么要藏匿通缉者？

一个荒唐的念头冒出，张天昊怕程虞劫持了雷毅。

思绪万千，胡思乱想了一路，再回神时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是间心理咨询馆，张天昊在门口想了片刻，还是紧了紧手套，迈步走上台阶，推开玻璃门。

室内点了香，很安静，张天昊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思索着怎么进行下一步工作。

大厅里的人还真不少，有些在吃着小点心，有的则是在看被放置在这里的治愈小故事，但多数人是在发呆，他们各有各的无法排解的情绪，毫无疑问，咨询心理医生，这是他们最好的疏解方法。

如果可以，他也想好好休息休息，来看个医生。

张天昊又往里走了走，在一个隔间中看到一道靠窗的身影时，直接征在了原地。

不是因为那张张天昊设想过无数次的脸，而是那副孤高的姿态——他倚在藤椅上，手指时不时摩挲着茶杯边沿，睫毛半垂，不知在看什么，明明拿着书，坐得端正，却莫名有种疏懒气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记忆中心高气傲的少年突然就淡了下去，就连前段时间看到的模拟画像也模糊不清了，那双在意料之中的灰色的眼睛望过来，张天昊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

很好看，好感到有种脆弱的美感，确实挺符合他所猜测的“被恶毒前同事绑架后饱经风霜的故友”的形象。

那双灰眼睛并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只是看了眼就垂一下去，指尖轻挑，翻过一页继续沉默的读着。

就好像面前的人是个陌生人，一个让他连多余的眼神都不屑于施舍的人

张天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的脑子在刚才猜测到程虞和雷毅在一起的时候就短路了，所以如今足有半分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辞别至少六年，他能认出自己就怪了。

张天昊似是自嘲般一笑，他又压了压刺猬般的头发，还有些拘束，就和个单纯懵懂的学生一样——如果一切照常，那他现在确实是个学生——他做出一个足够阳光灿烂的笑容，想和雷毅“好好认识”一下。

张天昊：“雷……”

张天昊没注意到，在没有任何询问和接触下，他就已经把面前的人认作雷毅了。

只是凭一张脸和一种姿态，这种完全可以通过伪装表现出来的东西。

面前的人可以不是雷毅，但他一定是C-053，那个被追了三年任然了无音讯的、不久前还被他说是通缉者的那个C-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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