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人偶伯爵（二）

米迩知道洛斯伯爵讨厌别人好奇心过重，于是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洛斯伯爵用完早餐便开始处理有关他领地的诸多事务。

他的作息向来规律到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以至于能精确到每分每秒他会照例干些什么。

下午洛斯伯爵通常不见任何外人，锻炼完身体后，他就会独自喝着一种有着奇特味道的红茶，然后沉默地看书。

而书的方面，就米迩观察，洛斯伯爵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宗教方面可能带来的问题，因为他每回除了看一些有关各地的人文地理的书籍外，还会了解许多异端学说或异端文学等。

譬如了解同航海有关的日心说、看许多似乎确凿讽刺宗教的文学或者鉴赏反宗教的各类画和雕塑，这些对洛斯伯爵来说是再平常不过，虽然他同样熟悉宗教理念，对圣经倒背如流。

只能说，洛斯伯爵实在相当矛盾、古怪，米迩时常在想——哪怕是在暗夜古堡工作了几十年的佣人，应该也无法用除这两个词在的词来较为贴切地形容其的所作所为了。

神游的米迩默默地站在洛斯伯爵的附近，又想起洛斯伯爵几乎读完了他那规模不小的图书馆里的书，很容易地明白了为什么洛斯伯爵无论眼界、气度还是才学见识都足以傲视当下许多人的原因。

他瞥了一眼洛斯伯爵手上的书，发现居然是一本名为《人体的构造》的书。

书里面详细地绘出了人被各种解剖后所露出的体内内脏样子，米迩很难想象作者是怎么动手操作的，过程是否血腥可怕？

请原谅他这个门外汉在对此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冒出这些想法，他本来对一些他不了解的东西还是保持敬畏而不妄加议论的，只是他觉得洛斯伯爵看这些实在有些可怕，尤其是他觉得伯爵对这方面奇怪的知识有着近乎疯狂的兴趣。

是的，近乎疯狂的兴趣，米迩在心里发冷的想：一个上等贵族对这些感兴趣，难道还不够疯狂吗？

洛斯伯爵这一生，根本遇不上需要将人动刀解剖的境况，想想伯爵优雅地拿起刀在人身上面无表情地切割，再用针线一针一针地缝合，这场面对米迩来说简直极其诡异，以至于连想一想都吓得他深吸了一口气。

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米迩觉得自己有必要转移注意力，却发现他居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今天早上伯爵书房传来的奇怪声响和书房门底下的一点红色液体。

书房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才会成为洛斯伯爵的禁忌呢？大清早伯爵也不在房间，上哪去了？

米迩飘忽着眼神，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帮我去取一本有关东方医学的书。”

洛斯伯爵头也不抬，抿了一口红茶将书合上。

米迩被吓了一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洛斯伯爵。

洛斯伯爵看书的时候从来不说一句话，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被当做空气了。

“东方医学？”，米迩有些不明白洛斯伯爵话里的意思：“尊敬的伯爵大人，您说的……”

“关于针灸中药的医书。”，洛斯伯爵终于抬起头看了眼米迩。

“少看、少听，多做事。”

洛斯伯爵的血色的眼睛幽冷深沉，像恶魔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米迩觉得被自己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哪怕只是一秒都是件可怕的事。

偏偏这双眼睛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像地狱里带血的红色曼珠沙华般能让所有灵魂为它的惊艳而飞蛾扑火，心甘情愿赴向泯灭。

米迩能打赌见过洛斯伯爵的任何一个女子，即使害怕洛斯伯爵的神秘阴冷和诡异的传闻，也会仅仅因这双眼睛沉沦。

好吧，连他都觉得洛斯伯爵的目光能停留在他身上哪怕一秒也够荣幸了。

“好的，伯爵大人。”，米迩大概了解洛斯伯爵的意思了，在某些方面上，洛斯伯爵只要稍微一说，他就能明白。

洛斯伯爵讨厌麻烦和解释，这是整座暗夜古堡的人都知道的事，能较好地完成他的需求，是米迩另一个让洛斯伯爵留他在自己身边的理由。

米迩恭敬地退下，去放置着洛斯伯爵无数藏书的图书馆。

暗夜古堡大到让人无法想象，米迩即使没有偷懒，也需要走很长一段时间的来回。

他穿过一个走廊，突然听到一群女佣围在一起神秘兮兮地探讨一些事。

“唉，亲爱的玛丽，你知道最近莉莉齐为什么没来工作吗？”，其中一个胖女佣自认小声地问。

那个叫玛丽的女佣一脸疑惑：“不是说回老家了吗？”

“错！”，胖女佣一脸的得意，显然在想由自己说出来的秘密能让多少人惊叹。

“可怜的莉莉齐早就没有家人了，而且我根本没看到她出去过这座古堡呢！”

“啊！什么！？”，剩下的女佣都惊讶地捂住了嘴，等着胖女佣揭秘。

“我跟你们说，咱们这座古堡很怪的。”，胖女佣神秘兮兮地瞧了瞧每个女佣的表情，小声道：“这座古堡，每天夜里都会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有幽灵出现一样，还有女人的哭声……”

除了胖女佣外，在场每一个女佣的脸色都惨白一片，有个小女佣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听说声音是从伯爵大人的书房里传出来，伯爵从不让任何人靠近！”

“可不是，伯爵大人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恐怖的书房呢？”，胖女佣叨叨絮絮，一张脸夸张的表情丰富无比。

“对了，刚刚说莉莉齐的事呢。”，胖女佣回想起自己原来要说的事，她脸色微微一变：“你们知道吗，可怜的莉莉齐，哦，我可怜的小莉莉齐，她失踪前曾说午夜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会动的泣血人偶！”

这话有效地让在场的所有女佣和米迩同时感到一股凉意渗进身体里，不由哆嗦了一下。

正当胖女佣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个老妪极为不悦地出现在她们面前，用沙哑尖锐阴恻恻道：“你们都没事干了吗？”

这声音在这种氛围出现，简直要把人吓出病来，米迩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已经在古堡工作多年的女管家。

这位女管家米迩并不了解，或者说暗夜古堡的许多人都不是很清楚她的事，大家只知道她是一个孤僻古怪的老妪。

几乎每个人第一次见到她时，都会被她可怕的样貌吓到——她枯树皮般的脸上爬满着许多虫一般的皱纹，骨瘦如柴的身躯使她看起来只剩一层皮在遮掩内里的骨头，最重要的是她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有一种可怕的毒意，能在你背后忽然冷冷盯着……

“都散了！主人的事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莉莉齐那丫头的事谁也不许再提！”

女管家刺耳的声音回荡在米迩耳边，让米迩有些不适。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图书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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