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

“咚咚咚——”

把娃娃放在床上，我收起刚才的心情，将门拉开。

“小雪，我们聊聊吧。”

我点点头。

她那样平静，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放松的状态很少见，往时都是紧绷着，少言寡语，给人一种不言说的距离感。

她慢慢走进来，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我坐在她旁边，默然，等她开口。

她草草环视了一圈，目光定在那只熊身上。

“这娃娃挺好看，自己买的吗？”

久违的，没有喝令的言辞，话家常一样的温和的语气出乎我的意料。多久了，不曾见她如此，现在反而不习惯了。

“不是。”

“那是谁买的？”

“朋友。”

“哪个……算了，别说了。”

她轻声笑了，很快又说，“你有朋友，妈妈很高兴。”

我怔住了，望着她，吞了口水。

“小雪，谈恋爱要小心。”

她看着我的双眼，认真地说。

“我是过来人。很多情况下，在你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恋爱就已经发生了。”

“刚才在外面，你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你没有反驳，说明你对那个人持有好感；你没有承认，说明你还没意识到自己对待他的感情。”

我低着头，双手握拳，指甲陷进肉里。

她拉起我的右手，摊开手掌，轻抚了两下。

有多久，她的手，我没有触摸过了？那带着茧子的有些发硬的皮肤，粗糙又温柔，熟悉又陌生。不禁令我想起许多年少的事——

小学有过一个男生跟我发生争执，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我当时就狠狠踢了他一脚。老师让我道歉，我偏不。后来妈妈接到老师的电话，来到学校，得知事情的起因和经过，说要带我回家教育。

在路上，她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你做得很对，被欺负了一定要及时还击。”路过蛋糕店，她给我买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她说是为了奖励我的勇敢。

她的手心，触摸的感觉，那份踏实感和安全感，我一直一直记得。

明明以前，我们之间还不是现在这样，可为什么……

……

“你这些天的变化我都见了。”

“恋爱，会让人改变许多。”

“那个男生，很好是吗？”

我依依不舍地从回忆的浪潮里返回，缓缓抬头，正对上她探寻的目光，确定地点了点头。

“能给我介绍介绍他么？”

“他……”

话想要出口，却不知道讲什么。

如果我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是不是很可笑？

我摇了摇头，紧闭双眼。

“不想说？”

我依旧摇头，不语。

你究竟何时喜欢上了沉默？沉默难道不是逃避？

我问自己。

“先吃饭吧，走吧。”

我看了看手机，此时已经五点半了。

“在吗？”

“嗯。”

“辋川，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有。”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描述不出来，但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我是知道的。”

“比如，你会整日盼着他给你发消息，打电话，能够在路上偶遇他。当他真的发来消息或者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欣喜若狂。”

“比如，他一旦没有立即回复你的消息，你会开始多想，猜测他在做什么，甚至你什么也不做，干等着手机屏幕出现那一行消息通知。”

“比如，无论他说什么，你都无条件信任，不管他知不知道，你都会站在他的阵地。你会对他充满兴趣，等待他转身发现你，等多久也无妨。”

他打字飞快，三条信息一闭眼的功夫发过来了。

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了。

这样就是喜欢吗？

“那你现在，还喜欢那个人吗？”

“喜欢。”

“她说什么我都觉得可爱。每天都期盼着跟她说话，幻想和她见面。”

真好啊，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甜蜜的事情。

“那个人，你认识。”

“谁？”

“还能有谁，你怎么不知道呢？慢慢猜吧。”

我默默攥紧了双手，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认识并且他也认识的人，只有我自己。

他喜欢的人，是我。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凭空多了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而我，也是喜欢他的吗？

他说的，我都毫不犹豫无一例外地信了。

每天，但凡没有跟他聊天，便觉得无趣。

因为他，我改变了很多，更加热爱生活，更加期待明天的到来。如果没有他，如果以后他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我该怎样——

我喜欢的诗句，爱看的书，应该向谁分享跟谁讨论？

每当孤独难耐的时候，那份空虚寂寞，如何从中解脱？

我很害怕，很迷茫。

对应他所说的喜欢一个人的表现，这些全部吻合。

是了，这就是喜欢，是男女之间的跟朋友不一样的喜欢。

我有喜欢的人，他叫辋川。

“我猜到了。”

“嗯嗯。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对。”

“我们相处一段时间吧？”

“好。”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不假思索干脆利落地回应并且肯定，所有的顾虑在此刻都显得格格不入。

就这样，我跟他确认了关系。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我真的没有顾虑吗？不是的。

我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的湖。

可能是太长久的平静过于压抑，湖水对于迎面的巨石落在湖底涌生了希冀。它渴望刺激，即使面对那些已然意识到或许潜在着危险的选择，也会如此义无反顾地接受。

现在的湖水不喜欢无波无澜，它寻求改变，以及和从前截然相反的放肆和大胆。湖水向往碧波荡漾和汹涌澎湃的大海……

将要开始一段结果未知的恋爱，我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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