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伯克撑着雨伞走过转角的青石砖路口。他皱起眉左右看了看，就像以往那样警惕。

路口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76款凯迪拉克，雨水冲刷着车顶，车内的男人拥抱着一个女人，后者则坐在男人的腿上，两人嬉笑着，然后开始意味深长的亲吻。

这雨仿佛要把城市淹没一般。

伯克使劲跺了跺脚，歪头夹住雨伞的握把，从怀里摸出一瓶止疼药。

“你好！伯克先生！”车里的女人摇开车窗对她大喊道。

“嘿！兰！”

伯克抖抖手心的药片，一股脑的塞进嘴里，干咽下去。

车里的男人坏笑着一把摸上女人的后背，她嬉笑着打了他一下。

“老板在找你，伯克先生。”她这话几乎是带着笑声说出来的。

“我知道。”

“安吉洛怎么样了？”她的表情变得同情，不过伯克听得出她只是装装样子。兰这个女人，曾经为了一点钱，毫不犹豫的跳进了另一个家族，然而因为一些原因又逃了回来。更奇怪的是费伦居然接受了她，更实际的说应该是默认。

“他很好。”

伯克顺手点了一根烟，叼在嘴边说道：“今晚雨这么大，就别在外面了，早点回来吧。”

伯克看向街的尽头，一家两层小楼，亮着堪称是整个市区最大的红蓝霓虹灯街牌。上面是一位坐在酒杯里的女郎，不断的闪烁抬腿。整栋楼都装修的别有风格，紫色的粉刷，金色的门窗边，红色的内饰，大厅摆着几张柔软的沙发，不少女孩都在那里迎接客人。

伯克在门口把烟掐灭，丢进水洼。

雨好像小点了，但依旧下得很急。

伯克走上台阶，为正要出来的男士开了门。

“慢走，市长先生。”

“不！”市长停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一旁略瘦的女孩穿着开背蓝色舞裙，她静静的挽着市长的手臂。市长整理了一下头顶的毡帽，说道：“叫我伍德洛克，在这我可不是市长，对了，叫几个人把我车开回去，跟我老婆说今晚要加班。”

“当然，伍德洛克先生。”

伯克摘下帽子，深深鞠躬。

市长则摆出一副很满意的样子，转头继续挑逗着一旁的女孩。

费伦普斯的场子游走着各种家伙。警察。商场老板。亦或是另一个黑帮的人。费伦总是来者不拒，这里的漂亮女孩就像磁铁。对于家来说，不少男人都更愿意来这里渡过一晚。

“你去把市长的车开回去！”伯克对着门卫挥了挥手：“知道市长家在哪吗？”

“是那个…那个庄园吗？”门卫结结巴巴。

“庄园？！你又在贾斯伯那买药了吗？！”

“没，老大，当然没有。”

“你最好没有。去格林公寓。”

“是。是。”

伯克没好气的揣起帽子，推开鎏金色大门。

一楼是红烟夜总会的招待区，右侧有条走廊，走廊上每一个房间都装着看上去并不便宜的白色鎏金木门。左侧便是大厅，铺着丝绒地毯，和三张柔软的红色沙发。以及吧台。

空气中弥漫着的香烟混合着劣质香水的味道立刻冲进鼻腔。又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把烟头按在了绒布桌上，还飘着一点烧焦的味道。

这里什么人渣都有。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士被女孩们拉着上了楼，另外几个则在桌子旁谈着什么，其中一个男人手里端着杯威士忌，夹着烟的手在半空胡乱挥舞着，表情有些激动，嘴边的胡子就差翘上额头了。

不远处的女孩挣脱了男人的拥抱朝伯克跑过来。

“安吉呢？没跟你一起吗？”她说。戴安娜是个理性的女孩。乌黑的带着薰衣草香味的长发盘在脑后，长着一双对于她脸颊来说，有些不合比例的绿色眼眸，样子非常耐看。她今晚的妆容有些着急，黑色眼妆只草草的画了一半，唇色也抹出了唇际。

“他回公寓了。”

女孩递上一根细长的香烟，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

“你知道，我不抽女士香烟。戴安娜。”

黄色的火光在掌心的遮挡下晃动，伯克嘴角跑出一丝白烟。

“他还好吗？”女孩揣起胳膊，夹着烟的手举在耳边。

“他最近好像在和一个人约会。”

“真的？”

“看上去是。”

伯克抓住扶手开始往楼上走。

女孩追上去，将身子靠在紫色的印花壁纸墙上，挡住了伯克的路。

她吐出一口尼古丁，缓缓说道：“你要告诉费伦吗？伯克？”

“不！戴安娜！当然不会！”他捏了捏鼻梁，使劲闭上了眼睛。

“你看上去累坏了。”

“是啊，今晚真够受的。”

戴安娜让开了路，伯克慢悠悠的迈着步子，每一步都显得非常吃力，就像个上了岁数的老头。

“腿好点了吗？”她眯起眼睛。

“你看呢？”

“不太好。”

“嗯哼……雨天真要命。”

伯克捂着膝盖一瘸一拐的迈上走廊。这里是摄影室，连带着办公室，和伯克休息的房间。深紫色的花纹壁纸让周围看起来格外阴暗。

他使劲敲了敲转角的白色木门。

“进！”

伯克推开门，两个女孩匆匆的从他身边擦过。

他转头看了看。

“伯克！老朋友！”男人坐在红色木椅上，穿着血色背心，扎着黑色领带，黑色的毛绒大衣搭在椅子上。费伦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说话带着有趣的气泡音。不少女孩都因为费伦奇怪的嗓音而跟他搭话，同时也成了她们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老板，兰说你找我。”

费伦拿起一根雪茄，放在嘴里抿了抿，抬眼看着伯克：“安吉呢？”

“回去了，回公寓了，他累坏了。”

费伦突然停下来手里的事，朝着地板吐出一口带着烟丝的唾沫。

他皱紧眉头。费伦的双眼一直都像黑豹那样锐利，没人愿意跟他对视。

伯克低下了头。

“我让你把他带过来，伯克！”他摊摊手，然后捏着大拇指的银色扳指。

“抱歉老板，我以为……”

“你以为！”

他的声音把一切都喊停了，周围变得寂静，连雨声都消失了。

“我答应了制作商五部作品！结果只有三部。”费伦舔舔嘴唇，重新拿起桌上的雪茄。

“他们没付我一份钱，剩下的让谁拍？你去吗？”他夹着雪茄的手指了指伯克。

“抱歉老板。”

“你该不是觉得一句抱歉，我桌子上就摆满钱了？”

“我现在去把安吉带回来。”伯克拿了帽子，拉开了木门。

“明天吧！明天再说吧。”费伦歪歪头，接着说道：“坐会儿吧。你看上去累坏了。”

“今天怎么都这么说。”

伯克愣了愣，坐在了靠门旁的椅子上。

“安吉说什么了？”

“一些抱怨，就像往常一样。”

费伦油腻的偏分发型在灯光下格外亮眼，下巴上的肉堆在衣领。一双褐色眼睛藏在了深深的眼窝中。鼻梁高挺而又平整，就好像有人在他鼻子还发育的时候给了他一拳，或者是脸朝下摔在了地上，以至于鼻子才这样奇怪。

“抱怨……”他嘟哝着。

伯克开始觉得自己说这话真够蠢的。

“他出去有没有跟什么人一起？”

“没，老板，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路灯下抽烟。”

“有看见布鲁斯公司的人吗？”

“没有。”

费伦站起身，点燃了嘴上的雪茄，扒开百叶窗，眯着眼睛望向窗外，就像监狱的探照灯。

“去休息吧，伯克！”

“是老板！”

“对了！”他猛得转过身，拿下了嘴角的雪茄，说道：“小心点，最近有人在我们地盘上转悠！”

“我会留意的，费伦普斯先生……”

伯克说着抬着腿走出去。

雨天让他的旧伤疼痛难忍，但吃了止疼药之后，这条腿又变得没了直觉。

“我说! 这儿的姑娘这么多，你就不能离她远点吗？！”

楼下的呼喊声让伯克的休息时间打了水漂。

他艰难的扶着墙，一阶一阶迈下楼。

正在呼喊的是梅森，这的常客。他是个比较专一的男人，每次来从不理会其他女孩的谄媚。他只对一位姑娘感兴趣，那就是安吉莉卡。

安吉莉卡在梅森身后，两手扶着他的肩膀。

另一个男人像是城南威利先生的小儿子，巴伦斯。威利是个比费伦更凶狠的军火商，这里大部分军火交易都要经过他手。

看上去巴伦斯对安吉莉卡情有独钟。

伯克在楼梯口的桌子上拿了根纤细的雪茄，咬在嘴里。

女孩们和不少男士都围了过来。

“没人规定，这位女士是你的!”

巴伦斯抬着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不! 你别想打安吉莉卡的注意!”梅森说。

巴伦斯脱了外套，两手举在胸前。

通常来说，在两个人掏枪之前，伯克并没有权利干涉。而他今晚也确实不太想参与进这件破事里。虽然梅森先生的行为值得称之为一个绅士。

他将雪茄塞进嘴里嚼了嚼，吐出一点烟叶。

戴安娜在伯克身边站住脚。眼睛跳过人群的肩头看过去。

“你该不是想费伦下来吧。”她说。

“不，我不打算管。”

“梅森还挺尊重你的，伯克。我想你知道。”

伯克低着头，看着打火机的火苗逐渐点燃雪茄。

一口烟雾吐进空中。

“别跟我来这一套，戴安娜。你知道我没法帮谁，那可是威利家的儿子。”

“哦！”她皱起眼睛发出一声惊呼，又说道:“梅森可被打咯…”

“嗯哼……”

“真该死! 伯克! 别在这儿当木头人!”

她狠狠拍了伯克一下。

“好吧!好吧!”

梅森的左眼变得乌青，但他依旧举着两个拳头。巴伦斯的攻击他几乎无力招架，但即使他挨了几个重拳也没倒下。

巴伦斯喊着:“看好了!”随后挥起拳头对准了梅森的鼻子冲过去。

半空中的拳头被伯克一把拦住。

巴伦斯吃惊的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身影。

“你俩都给我滚出去!”

伯克叼着雪茄，扯起两个人的衣领将他们丢了出去。

梅森在门口的台阶上站稳了脚，巴伦斯却摔进水洼里。

“你就这么对我？! ”巴伦斯说。

“快滚开!”

巴伦斯整理了湿漉漉的衣服，伸手指了指伯克，说:“我…我相信我的父亲会来处理这件事!”随后，转身走向了另一条路。

“我相信威利先生不想为你丢人。”

伯克拿下雪茄，吐了一口。

“谢谢你能出手解围，伯克。”梅森说着，转眼看向门旁满是担忧的安吉莉卡。

“告诉她你没事，然后回去好好休息吧，小子。”

伯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吉莉卡! 我没事!”他说完又皱了一下眉，小声嘟哝着:“不过还挺疼的。”

“现在给我离开这! ”

黑夜白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