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难渡（上）

我向彼岸望去，那里停着舟楫，黑色的蓑衣。

我问他彼岸何处？他轻笑，却道：“凡尘难渡。”

······

四下无声，狭长的走廊又一次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明晃的的灯光散落四周，少年立于窗边，手中的馒头早已没了之前那炙热的温度。

光芒映在他那如黑宝石般的眸子中，就如同月色映入幽静深邃的湖泊，宁静，安详。

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单纯的发呆。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动，少年这才从失神中苏醒，转过身，径直走到倚靠在墙角的女孩儿面前停下。

蹲俯下身，少年伸出手指戳了戳女孩不太圆润的脸颊。

“丫头，起来吃饭了。”他轻声说。

女孩儿在墙角不太自在地翻了个身，随后又被身后的硬度硌醒。她揉了揉睡眼，坐起身，豁然看到了少年伸手递出的白面馒头。

女孩儿有些许震惊地张了张嘴巴。

“妈妈来过了？”她略带惊喜的问。

“没有。”白秋然摇头。“是黑衣服给的。”

“奥。”女孩儿淡淡地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像白秋然所想的那般失望。

“那哥哥你吃过了吗？”她抬头又问。

“嗯，我吃过了。”

虽然······真的很难吃。白秋然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同时将手中的馒头又往女孩儿面前推了推。

女孩儿这才迟疑的接过馒头。张开小嘴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她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白秋然，小嘴咀嚼，含糊不清的问：“是什么味道的？”

“是甜的。”白秋然不假思索的说。

女孩儿咀嚼的速度在白秋然说完后不禁更快了几分。

直到点点麦芽糖的清甜在口腔中浮现，女孩儿这才放下心来，确定哥哥并没有骗自己。

没有了顾虑，她干饭的速度变得格外迅速，小嘴蠕动就像是仓鼠一样。

“慢点吃，别噎着。”

然······

“唔！唔！”

不等白秋然说完，小九果然还是被噎住了。

小丫头耿起自己的脖子，煞白的小脸被憋的通红。

白秋然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丫头找水。

可他环顾四周，空空荡荡的房间之中，除却白秋然之前喝水用的铁盆以外竟再无他物。

白秋然心中着急，可眼下也只能拍着丫头的脊背帮她顺气。

“唔······嗝！”

有惊无险，小九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

她没心没肺地拍拍胸脯，向白秋然露出一副傻傻的笑。

“还好吗？”

白秋然刚忙问，紧绷的身子这才得以放松。

“没事没事，”小九摇头，语气风轻云淡。

“没有水的时候，被噎到是常有的事。”

“没水？怎么会······”

白秋然突然怔住，忽而想起了小九让他喝下的那碗水，于是一切了然。

“丫头，我······”

“哥哥也吃！”未等白秋然说完，小九突然用馒头堵住了白秋然的嘴。

“丫头，我吃过了。”

“那也不行，这是惩罚！谁叫哥哥你把小九好不容易存下的水喝完了呢。”

小九一副埋怨的语气。

白秋然妥协了，只好张嘴小咬了一口。

“好吃吗？”

“嗯，好吃。”

“那······再咬一口？”女孩儿有些纠结，又有些不舍的将馒头递向白秋然。

“噗~不要了丫头，哥哥真的吃过了。”白秋然噗嗤一笑，看着面前这个干瘦的女孩儿，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真的不吃了？”

“真的不吃了。”

“哦······真的？”

“真的。”

“······好吧。”小九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把举着馒头的手收回去，继续像仓鼠一样干饭。

“慢点吃，你这丫头不知道长记性的吗？”

“哦。”

小九于是开始小口小口的吃。

“小九。”

“嗯？”

“为什么刚才一定要让我吃呢。”

“因为妈妈说过，好的东西要和重要的人一起分享。”

“小九觉得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及到妈妈，小九仿佛就打开了话匣子。

“妈妈当然是最好的人啦！妈妈经常给我将故事，教我识字；教我算数；还会给小九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小九最最喜欢的就是妈妈了！可是······妈妈她总是说她对不起我。但小九真的已经很满足了啊！”

小九说到这儿，突然站起身来，像一个小大人般插起了腰。

“妈妈常和我说：‘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应该和家人一起，去到电影院里，吃爆米花，看喜欢的电影；到游乐园，喝可乐，坐木马。最后再买一支冰淇凌，坐上园里最高的摩天轮’。”

她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像一个大人。看似滑稽，却带着一种别样的酸楚。

女孩儿的声音继续响起。

“每次说到这儿的时候，妈妈都会忍不住掉眼泪，她总说这是她这辈子欠我的，可我并不觉得妈妈亏欠我什么。反而是小九，总让妈妈伤心······”

“哥哥。”

“我在呢。”

“你知道的比我多。你知道什么是电影院，爆米花吗？什么是游乐园，什么是可乐，木马？什么是冰淇凌，摩天轮？也许，只要小九按妈妈说的那样做，妈妈就再也不用伤心了。”

女孩儿的语气天真，欢快；可白秋然却怎么都乐不起来。

“对不起小九，你说的这些我也不知道。它们听起来明明很熟悉的······”

“没关系的哥哥，等妈妈带我们出去以后，我们就先去看雪。然后哥哥你再和我，和妈妈一起，我们去看电影，吃爆米花；去游乐园喝可乐，坐木马，吃冰淇凌，坐摩天轮！”

“好，只要你想，我们都去。”

“嘿嘿，哥哥你真好。”

“我们拉过勾的。”

“奥！对哎。骗人是小狗！”

“嗯，骗人是小狗。”

此时四下无声，小九就这样靠在白秋然的怀里，伸手去揪那一头漫过肩头的长发。

“唉~妈妈什么时候会过来呢？”

这是白秋然第一次听到女孩儿的抱怨。

“如果觉得无聊的话，我教你背诗怎么样？”

“欸？什么是诗啊？”

“诗啊，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有时读起来候会让人难过，有时读起来又让人充满力量。”

“小九想学诗！”

“嗯······我想想，就先教你一首《问刘十九》吧。”

“这是哥哥最喜欢的诗。听好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怎么样？”

小九看着白秋然真挚的眼神，一时间大眼儿瞪小眼儿。

“什么意思啊，哥哥。”

“嗯···意思就是啊——我酿好了淡绿的米酒，烧旺了小小的火炉。天色将晚雪意渐浓······”

小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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