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

“不回来啊……”言嘉颐和刘家瑜打着电话，“没事，我自己解决，今天作业挺少的。嗯。”

“出去散步也行，那妈妈你把取件码发给我，我帮你去取。”

言嘉颐路过街道两旁的长椅和大树，发现树下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走近看，有些讶异：“江文哲？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见他没有反应，言嘉颐在想自己会不会是认错了，应该不会吧，就是他啊。

她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他的身子才动了动，然后缓缓抬起头，疲惫地望向他。目光在触及她的那一瞬有了点点光亮。

“你怎么在这？”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悲伤。

“我散步……你怎么在这？你家不是离这里还挺远的吗？”言嘉颐疑惑地问，“等人没等到吗？”

他强颜欢笑，“不用等了，她不会来见我了。”

言嘉颐看他眼睛有些红肿，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向他伸手：“先起来吧，地上凉。”

江文哲没有拉她的手，而是径直站了起来，看她似乎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我手脏。”

“哦。”

两人并肩走着，却没什么话聊，言嘉颐觉得挑起话头的不应该是他吗？为什么他好像没有一点兴致？

“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我总感觉你最近怪怪的，以前总是没事找事地找我聊天，开我的玩笑，现在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她语气闷闷的，像是不开心了。

“我可能是太累了吧……而且，我在想，你这么好，都还不知道愿不愿意我这么积极去找你。”他说着，头垂了下来。

“我不愿意我自然会拒绝的，我又不是你想得那么脾气好。”

“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善良。”江文哲小声补充道。

“哎呀！”言嘉颐停下来，拦住他，“你干嘛啊！”

江文哲有些错愕，“怎么了？我……”

“振作一点，听见没！”

“好。”江文哲答应下来，但是他心里清楚，想要做到完全不在乎，需要长年累月的自我暗示和时光消磨。

“我过几天就要表演了，也要期末考了，事情总是堆在一起，我觉得好忙啊。”

她鼓起腮帮子，“你觉得我微胖吗？我觉得我还好啊……可是今天我们老师还调侃我……明明就是衣服太小了嘛！”

江文哲仔细打量着，从上看到下，然后斟酌词句。

“你不要这么盯着看！”言嘉颐闪过身去，有些害羞，“真是个直男。”

“我觉得还好吧，不算胖。”

圆润一些才可爱。

“嗯，就是！还让我控制饮食。我表演完以后，一定要大吃一顿！”

江文哲微笑着看着她，小声说了一句，“真好。”

“什么真好？”

“你这个年纪真好，你的生活真好。”江文哲如实回答，“我挺羡慕的。”

风卷起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点点希望在心里升腾。

“你能陪我坐一会吗？”

言嘉颐感受到他压抑的心情，答应了下来。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如果说出来能让你好受一点，那你可以说给我听，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看着言嘉颐为了让他信任而傻乎乎地发誓保证，笑了笑。他已经把她当做最信任，也是唯一信任的人了。

“我爸妈离婚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跟了我的爸爸。我的父亲因为工地里发生了一次重大事故，死了两个人。然后承包商跑路了，我爸爸作为当时检查设备的人，说是他对机器动了手脚，进去了。但其实，不是他，但所有的证据却都指向他。”

他顿了顿，观察着言嘉颐的反应，她很认真地听着，没有表现出什么别的表情。

“怎么停了？那之后呢？有没有证明你爸爸的清白？他们怎么能这样啊！明明不是你爸爸的错！”

“没有，我爸爸去年出来了因为这个事情找工作四处碰壁，好不容易找到了，薪酬很低，工作很辛苦。但是我心里一直以为他们是和平分手，所以见我爸爸出来了，我就一直在等我妈妈的消息，我希望，她能回来，我们一家能好好过。”

“她回来了吗？”

“我今天见到她了，她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她早就再嫁了，当然，对于这个我早就有预料。”

“啊……”言嘉颐表情复杂，她很想说什么安慰他，但是有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其实……早就应该接受了。”江文哲缓缓吐出一口气，“谢谢你，听我讲这些。”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嘛。”言嘉颐微笑着望着他。

“嗯。”

“看你这样是想开了，那我就放心了，你，”她指着他，用命令的口气说：“将来要好好感谢我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一定。时间你定。”

“当真？”她有些意外，然后爽朗地笑了，“你还挺仗义，走了。”

“路上小心。”

江文哲感觉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沉重，但是不知为何，见到她，就是按耐不住的喜悦和兴奋。于是便淡化了那份失望。

也许，他是应该尝试着往前看了。一步一步，挣脱过往。

他拖着身子回到言舒萍的家里，正好看见她着急忙慌地出门，一看见他，便双手抱胸，一副“我服了你这个老六”的表情。

“不是，你约会你跟我说清楚几点回啊！吓得我还以为你挂半路了。”言舒萍撇撇嘴，“进来吧，冷不死你！”

江文哲也不恼，他坐在沙发上，言舒萍给他端来一碗面条，“凑合吃吧，我都是吃的方便面。”

看着她精致的妆容，他有些疑惑，“你这是干嘛去了？”

“我去给人家弹琴，怎么样？裙子好看吗？”

“还行。你……你真没有生活费了？”

言舒萍垮着脸，翻了一个白眼，“你能别提我不高兴的事情吗？是，我琴也谈不了了。今天，那个店家发现我没到年纪，好说歹说把我劝回去了。”

“啊？那你……”

“不过没事，拮据一些而已，我还有朋友，那两人还拿着我之前给他们的钱投资呢，他们不会不管我的。”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你吃吧，养你的钱还是有的。”言舒萍小手一挥，“诶，你要不周五跟我和我朋友一起去吃一顿？”

“我不了。”江文哲自觉自己做的事情对不起她，不能连累她。

“行吧，你要是觉得好得差不多了我就给你备些药，送你回学校。”

江文哲又不得不面对他们了。前几日他就是被夏老大他们报复，不过他们也被制裁了，估计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倒是那个新人Z，让他觉得那人城府极深。

“干嘛愁眉苦脸的，你就那么不想上学，多让你待几天也行。”

“不用，我后天回去。”

“行。”言舒萍对着镜子，拿出面霜涂在自己脸上。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她感到泄气。

“真羡慕你，好得这么快。”言舒萍嘟着嘴，“我好像一直都好不起来。别人都说我一看就像医院里面生大病的一样。”

“我第一眼对你的印象确实是这样。”

言舒萍感到恼火，“你就不能说的好的啊！烦死了！”

……

言舒萍帮他检查东西，江文哲则站在门外，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了，药都齐了，文哲哥，走吧。有空记得来找我玩。”

“好，再见。”

言舒萍刚好看见了言嘉辰正在朝这边走来，老远就朝他招手，“嘉辰哥！”

言嘉辰对她笑笑，然后看见江文哲，还是礼貌地问候：“慢走。”

江文哲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怎么样，好点没有？”

“我能有什么事情，头早就不疼了。”言舒萍很是兴奋，“你能来真是在我意料之外啊。”

“找你当然是来拿东西的。”

“你可真专一，东西帮你完善好了，我上去拿给你。”

江文哲一步一步远去，仿佛这一周只是一场梦，让他体会到世间少有的善意。他像是在一个又一个梦境里穿梭，渐渐无法分辨世间真貌，现实之味。

走到岔路口，他的脚步调转，走向初中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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