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

言嘉辰周五晚上回到家，就瞥见站在阳台上抱着手机发呆的言嘉颐。

晚霞淡淡洒在她的身上，一双杏眼像是失去了焦距，空洞无神，嘴角微微向下弯。

言嘉辰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后，发现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那张由言恺辉手绘的，与江文哲有关的人物关系图，上面将江文哲对言嘉辰下手的缘由交待得明明白白。

言嘉辰望着纸张右下角的结论，轻笑。

言嘉颐回过神来，回头看，被言嘉辰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你干嘛……”

“想他了？”言嘉辰直戳了当问道。

“没。”她心虚地将手机灭屏。

“还没？”言嘉辰轻轻敲着阳台上的栏杆，“都没个笑脸了，还说不想。”

“答应他，去见一面吧。”他扭头望向她，“见一面，说清楚。”

言嘉颐以为言嘉辰是让她将和江文哲断绝关系的事情说清楚，顿时后推两步，脸上写满不情愿。

“那不去了……”

“干嘛不去？”言嘉辰被言嘉颐这奇怪的举动弄迷糊了，难道是他理解错了？

“哥哥……”她的眼眶红着，突然扯住言嘉辰的衣角，“你原谅他好不好……我觉得他人其实不坏，他有他的难处，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解决他的困境才……”

“你不要让我和他绝交，我以后都不见他了也行……”

言嘉辰望着眼前眼泪要掉不掉的言嘉颐，被她的话逗笑了。

然后扯着她的半边脸，忍住笑意，“你哥我就那么小气？”

言嘉颐呆呆地望着他，不知作何表情。

“我是说，让你去和江文哲说清楚，说你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经历才误会了他。不是让你去和他绝交。傻丫头。”言嘉辰大力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准哭。”

许久，言嘉颐才回过神来，言嘉辰早已进了卧室。

她将他的卧室门打开，拿了一张椅子坐下，急不可耐道：“你不是反对吗？”

“特别是提到谈恋爱，你就要跳起来一样！”

言嘉辰的眸色暗了暗，苦笑，声音低沉而带着淡淡的忧伤：“在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很苦的。”

言嘉颐静静地望着他忧伤的眸子，什么也没说，像是被震撼，又像是被感染。

许久，言嘉辰缓缓道：“所以我说，你和江文哲做朋友可以，我不反对。但是谈恋爱，我很抵触。”

“我仔细想了想，如果问我后不后悔，是有点。但……如果再来一次，我想，我可能还是控制不住想要靠近。”

因为她足够惊艳，足够吸引他触碰这禁果。

爱上她，他从来不后悔。

唯一后悔的，是耽误了她的中考。

“你和韵雯姐……关系不好吗？”言嘉颐小心问道。

“她好像……不喜欢我呢……”他低垂眼睫，手里攥着手机。

到现在，她都没有给他一个回复。

……

江文哲和言嘉颐坐在一张长椅的两端，一轮滚圆的落日即将沉入城市的天际线。

“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打了无数腹稿的言嘉颐最终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应该怪我的。”

江文哲狭长的眼眸中藏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苍凉，“我好像很早就和你说过，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你有。”

江文哲接下来一切讽刺贬低自己的话全部堵在喉咙，一句你有，打破了他所有要和她绝交的勇气。

“你是善良的，你保护了我哥哥。”

江文哲的眼里闪过一瞬明亮的光，如流星划过天际，而后陨灭，归于黑暗与沉寂。

“我配吗？”他冷笑，“我父亲坐过牢，我母亲现在在服刑，我身边所有的同学都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杀人犯……”

越说，他的眼神越冰冷，“而你，一出生便被一家人护着长大，一双眼睛干净得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世界的肮脏。”

他的表情温和许多，“像一个天使一样……”

“你父母是你父母，你是你。”言嘉颐对上少年灰暗的眸子，“我知道你不是，我哥哥他现在也好好的。你不需要承担什么，不需要自责什么。”

“我希望你能开心。”

江文哲双手轻颤，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汇聚，太阳沉入地平线，黑暗来临，但灯光也随之亮起。

“你说的，是真的吗？”

“哪一句？”

“我们和好那一句。”

言嘉颐露出一口白牙，笑了，“当然。”

不远处的咖啡厅，言嘉辰和言恺辉乔装打扮，两人都带着一顶帽子，目光落在长椅上的两人。

“和好了。”言嘉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咖啡的苦涩在嘴里化开，而后咖啡的香气充满口腔。

“那就好。”言恺辉搅拌着依旧有些烫的热美式，“看你们谈恋爱我心里怎么还有些高兴？”

“那是，毕竟你和别的家长不太一样。”

“所以……”言恺辉话锋一转，“你呢？”

言嘉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目光躲闪，许久才缓缓道：“我……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后悔。”

“后悔？”言恺辉皱眉，“怎么，不喜欢她了？”

言嘉辰摇头，将最后的咖啡尽数喝完，望着已经空了的咖啡杯，闷声道：“我其实，做了一些对她很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言恺辉也没心思喝咖啡了，直接把他拉到路边自己的车里，郑重问：“到底是什么？”

言嘉辰就把当时的全部情况都告诉了言恺辉。

言恺辉闻言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什么呢！原来就是抱了一下。

他扭头，发现言嘉辰揉着眉心，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睛无神地望向窗外，淡淡的愁绪将他笼罩。

言恺辉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多大点事，我觉得哪怕是身为朋友，也是可能做出你这样的行为的。”

“那……爸，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言恺辉被他问住了，“这我怎么知道……而且，你跟她认识也有四五年了，人女孩什么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吗？”

言嘉辰摇头，自嘲地笑了，“还真没看出来……”

言恺辉缓缓启动车辆，绕过言嘉颐和江文哲，开回家。

“人挺聪明，怎么谈恋爱的时候就像个木头一样？”言恺辉吐槽道，“我要是对你们俩再了解一点我都看出来了。”

言嘉辰淡淡瞥了一眼言恺辉，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五十步笑百步，你有意思吗？”

“你什么意思？”

言嘉辰轻敲着车窗，“我可是听我妈说，你追我妈的时候也像个木头一样，别人说什么信什么，还跑到我妈面前咋呼，宣示主权。”

“你小子！”言恺辉要不是在开车，早就去敲言嘉辰的脑门，“那我也追到手了！”

“我妈要不是真心喜欢你，谁愿意和你这木头谈恋爱！”

言恺辉懒得和言嘉辰争执，“过程不重要，反正我追到了！”

言嘉辰淡笑不语。

他也很想，扯掉横亘在两人间的残网，让她喜欢自己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他会学着朝她走近，然后，靠近她，拥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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