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缘分尽了

苏韵雯从警察局出来，就看见言嘉辰早已倚在门口的栏杆边，黑色的瞳仁像是失去了光泽。

“走吧。”

“等一下……”

苏韵雯回头，言嘉辰依旧站在原地，“你会讨厌我吗？”

言嘉辰说完这话，觉得别扭，又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讨厌什么？”

“我打人了……”

苏韵雯往回走，站在他的身旁，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你是有原因的才打她的。”

苏韵雯看着他手上的伤，把他拉到人行道旁的长椅上，小跑着去了药店。

她买好药，坐在言嘉辰身边，用碘酒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伤口，然后低声抱怨：“你怎么不先去报警啊，你就急着来救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碰你了！我哪里能忍……我就……”他声音提得很高，然后又把头扭向一旁。

“好了，今天谢谢你。”她把药收拾好，然后将药交给言嘉辰，“拿好，记得每天涂。”

“早点回去吧，韵雯姐。”言嘉辰坐在长椅上，没有动，“中考加油！”

“你不回去吗？”

“我坐一会，你先回吧。”

苏韵雯走远，言嘉辰才低头看向自己手心躺着的一只发夹，黑白相间的小蝴蝶结。他温柔地拭去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它捧在手心。

第二天下午，苏韵雯在课间听见几个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八卦，有时还朝她这边看来，苏韵雯开始还以为是幻觉，但是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八卦的内容她听得一清二楚。

“还说呢，我就知道那件事就是真的，昨天还有人看见他们俩抱在一起呢！”

“是吗？有照片吗？”

“听说好像有，我一个邻居说是他们班的人拍到了照片。男的长得挺帅的。”

“那岂不是很好磕？”

苏韵雯放下笔，她对于这些八卦还算能容忍，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传到了苏羽生那里。

晚上，她回到家，就发现苏羽生已经坐在了她房间的椅子上，表情严肃，见到她，挤出一点笑容，“雯雯，回来了？”

“嗯，爸，你……”

“我找你有事。”

苏韵雯放下书包，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的身边。

“爸爸，怎么了？”

“也行，爸爸也不是瞒得住事情的人，那个……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了，她说你和一个男生走得比较近……”

苏韵雯手中的笔一顿，然后解释，“那个是我一个比较好的朋友，我和他相互辅导功课。”

“真的吗？雯雯？”苏羽生显然没相信，他轻轻叹气，然后说：“雯雯，你现在还小，到时候你想找比他条件好的也多了，关键你们老师三天两头打电话，这事要是说出去了，对你名声也不好，你说是吧？”

“爸，”她放下笔，“什么名声不好？我们之间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别人不信我，你还不信吗？”

“雯雯，你别生气，爸爸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现在也要中考了，就不要……”

“爸爸，我说了，我对他没意思。”

“你对他没意思，不代表他对你没意思，是吧？”苏羽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真的，爸爸是过来人。”

苏韵雯低下头，听着苏羽生讲着那些喜欢一个人的举动，然后看向桌角精致的愿望瓶，小声说：“我知道了。”

“雯雯，爸爸需要你的承诺。”

他将一沓照片放在桌上，苏韵雯拿起照片，上面是她和言嘉辰相拥的画面……

她抿紧唇，怯懦地看着苏羽生，见他轻轻摇头叹气，苏韵雯攥紧拳头，眼里有了湿意。

“爸，我知道该怎么做。”她低下头，注视着照片中的少年，“你给我点时间。”

苏羽生点点头，离开房间。

等苏羽生出去，苏韵雯头一次想把这个愿望瓶打开，这里面写着什么呢？

“这里面有两张纸条，捆起来的是我的，没捆起来的是你的，要是我们俩写得是一样的……那么就一定会实现。”言嘉轩当时跟她解释，“当然，你不能看我的。看了就不灵了。”

她拔出瓶塞，放在一旁，抽出那个捆好了纸条，缓缓展开，上面赫然写了一行字。

“我喜欢你，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喜欢上我。我会努力变成你的理想型的！”

真的。

刚才苏羽生说的那么多行为，他全部都中了，会默默关心她，知道她和别的异性接触还会生气，会在她面前有意地表现自己，会为能帮到她而自豪开心，而且，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苏韵雯慌乱地把纸条卷好放进去，心跳很快很乱，她从来没有想过言嘉轩真的对她有这种心思。

可是，明明她自己都认为早恋很不好，很幼稚，在路上，她还指着不远处的一对学生情侣悄声对他说自己不喜欢这样，甚至很讨厌。

但是如果对象是他，她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了。

难怪在这个话题上，他不喜欢附和他，甚至有些敷衍，原来他是喜欢她的……

苏韵雯感觉自己手里像是有一块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心底没来由地汹涌起悲伤的浪潮，她闭上眼睛，抱着愿望瓶，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知哭了多久。

……

第二天早上，苏韵雯起床，顶着通红的眼睛，望着楼下的苏羽生，拖着鼻音道：“爸，我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她便给言嘉辰编辑消息：“传闻我听见了，你也别急着处理了，我也不是很在意，但是到我中考后，我们别见面了，碰见也装作不认识。”

“你生气了？”几乎是秒回。

“有点。”

“对不起。”

“那天晚上是我情绪有些激动，你作出那样的行为也没错，不用道歉。”

言嘉辰没有再回复，苏韵雯垂眸，看向桌上的愿望瓶，把它粗暴地塞进抽屉里。

……

中考结束，苏韵雯缓缓走出考场，漫步到言嘉辰家的楼下，就坐在长椅上，不知所思。

她这辈子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在中考那天语文作文空白。

而她却异常平静，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默然在他家楼下坐了一个下午，没有遇见他。

……

回校领毕业证书，苏韵雯全程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将所有的事情向苏羽生坦白，包括自己中考作文空白的事情，如她所料，苏羽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她这样挺好。

走出校门，苏韵雯没有丝毫留恋，大步离开，可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她。

“韵雯姐！”

她奋力往前跑，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他的手腕，使她动弹不得。

“你干嘛？”苏韵雯想要推开言嘉辰，却发现他紧紧盯着她，随时就可能将她按在旁边的树上，眼睛里暗潮汹涌。

“你为什么删掉了我和你除了电话的所有联系方式？”

“我想删就删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苏韵雯只想快点离开，她奋力挣扎，言嘉辰手上的力度更大了，疼得她眼眶微微泛红。

“你放开我！”

言嘉辰这时却突然放手了，方才的强势烟消云散，他低声问：“你还在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我生气也没资格生你的气。”

言嘉辰勉强挤出笑容，“那既然不生气你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走啊？你中考考得怎么样？”

“一点也不好。”她大步走在前面，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眼泪。

乌云遮住了阳光，风吹乱了她的碎发，扬起的风沙让她眼睛发痒发疼。但她就是执拗地往前走，不肯回头。

“没关系的，你去哪个高中我就去哪个高中，我家里人都不在意的。”言嘉辰不依不饶地跟着。

苏韵雯一只手伸进自己的手提袋，摸到那个愿望瓶，心一狠，将里面的愿望瓶拿出，狠狠往地上一砸，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细沙散落一地。

言嘉辰果然停下了脚步。

“言嘉辰，我不想跟你去一个高中，你明白吗？”她的嘴唇轻轻颤抖，露出苍凉的笑，“我故意没写语文作文，我丢掉那些分我刚好去七中，我不想陪你做梦了……”

明明心里已经模拟过很多次，她觉得自己不会哭，但是实际却是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想你打扰我的生活了，我……我不想我将来的人生里有你了……可以吗？”苏韵雯与他对视，温热的泪水不断从脸颊滑落。

他看见他低下了头，眼里充满了无措和自责，他躲闪着目光，眼圈却慢慢红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你不喜欢我和你约定考一所高中，你可以跟我说啊……”言嘉辰重新注视着她，声音没了往日的活泼，“我好像告诉过你，不喜欢的人和事，你就把它们推开……你把我推开，我就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我又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你为什么要牺牲你的前途啊？我可以不考蓝中，你去那里不好吗……”

苏韵雯深吸一口气，“我本来……也没想考那么好，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是你，我没那么大本事……你带我做了一场梦，带我有了做梦的能力，可是我不想这样……我就去上个七中我就很开心了，我没有什么难过的……”

他笑了，笑里带着化不开的苦涩，“我不明白，苏韵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一个你讨厌的东西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你和我在一起都不开心了，你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你很愿意的样子……你不委屈吗？”他哽咽着，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消失，最后变得灰暗一片。

“你以后别这样了，行吗……你知道吗？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的……你以后把你讨厌的东西都推得远远的，不要委屈自己。”

言嘉辰突然朝她走近，侧身在她耳边说：“我会听话的……离你远远的……”

苏韵雯张了张嘴，言嘉辰头也不回地与她擦肩而过，她伫立在原地，目送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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