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William篇——走马灯（上）

（一）

光，映在每一处我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我靠在早已忘记不知被我靠了多少次的椅背上，闭上了疲劳的双眼，任由热浪扑向我。

这把火，是我放的。

火烧的，是我。

炽热的浪，一波又一波的扑向我，想把我吞噬掉。

迷茫间，睁开混浊的眼，又看到金红色的火光充斥着整个房间，把我的身体，也染成了金色。

真是应证了那句话。

“你迟早会因为自己的颜色而死的，你这个金色的杀手。”

是我，布下了这个局。

也是我，亲手结束了这个局。

火焰，顺着椅子攀上我的身体。看着眼前跳跃的火焰，我将身子紧贴在早已滚烫的椅背上。

在怅然间，回首我的一生。

……

（二）

“我希望大家以后也与我一起发奋努力，都当上年级第一！谢谢大家！”

当我在全校人的面前发完言，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自小就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孩子。不论是做什么，我总能拿个年级第一。

我原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只要我拥有足够的资本，我就能得到一切，得到我所渴求的一切。但，我的一生里，从来都只有事与愿违。

我的父母，他们从未爱过我。

不论我如何去取悦他们，如何去变成他们所期望的样子。他们都从未用正眼瞧过我。

我从记事起就不曾得到他们的爱。他们几乎没有抱过我，亲近我，甚至连叫我的名字，也只是淡淡的喊一句“William”。我在家里的地位，甚至比不上家里到处都摆着的一位不知名的神的木雕。

那时我还不是一个优异的孩子。我和其他的男孩子一样天真，好奇。受不了任何束缚。当我拿着一些自制的小玩意儿呈给他们看，希望能吸引他们注意时，他们只是淡淡的“嗯”一声接过它们，然后随手把它们放在一旁，过几天就扔进了垃圾桶——我曾亲眼看到他们像扔掉什么肮脏东西似的扔掉我的东西，然后跪在那长的极为古怪的木雕前祷告。

我还记得，当我考砸人生中第一次考试，并将结果告诉他们时

他们看我的眼神，

就是在看垃圾。

从此之后我陷入了一种“害怕被抛弃”的惶恐中。我同所有的玩伴断绝了关系，也不再去做任何读书以外的事情。我整日把自己锁在书房，除了读书，还是读书。

终于，我拿到了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第一。我兴奋的跑回去告诉父母亲。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的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不到半秒的一眼，也让我犹为兴奋。

这一眼，成为了他们所看我的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至此之后我也一直在扮演一个完美的孩子，直到我意识到就算我再完美也不能得到他们的爱。

于是，

我杀了他们。

（三）

即使那并不是我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任何人指责我，我也认为那是我所“不做”而“为”的。

我的父亲有心脏病，这我一直知道。父亲每时每刻都药不离身，他只会在犯病的时候才会吃下这些药品，因此他从不会让自己身上的药瓶变空。

有一段时间，父亲和母亲都特别忙碌。母亲一天到晚穿着不打眼的衣服不停的在外头与家之间往返。父亲也几乎是整天整天的呆在他的书房。有次我经过他的书房前的走廊时，偶然间透过书房半掩着的门看见父亲的书桌上摆着两个药瓶。

一天，我像往常一样闷在家里读书。那天大概是家里的佣人都放假的缘故，整栋房子安静的就像坟墓。忽的，我听到父亲的书房里传来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

父亲的异常使我感到害怕。父亲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允许“重物不小心掉落到地上”这种荒唐事发生的。

我不安的走到父亲书房门口，悄悄推开门。

他倒在地上，白色纸张撒了一地。

（四）

他抽搐着，伸出手拼命的想去够到手边的一个药瓶。

“父亲。”我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我看到他似乎微微的抬了一下头，手仍是在够药瓶。

“父亲。”我又轻轻的唤了一声，“那药瓶是空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兴奋，兴奋！抑制不住的兴奋从声音里溢出，随着话音落到地板上。

父亲身旁不远处还有一个小药瓶。透过那棕色的已经有了裂纹的玻璃片，我能看见里边装满了圆圆的药片——父亲手边的那个是空的。

（五）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直到父亲死去。在他痛苦挣扎的期间，我没有捡起药瓶去拯救他。

我只是看着他像爬宠一样匍匐在地上扭动，直到死去。

他死后，我也仍然伫立在门口，盯着他的尸体止不住的颤抖。

“终于死了。”在内心的狂喜中我鬼使神差的吐出这句话。

（六）

我完全不知道母亲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母亲平常就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父亲，大概是父亲心脏病的缘故？我想，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母亲实在是过分忙碌，她是绝不会同父亲分开的。

现在，母亲突然出现从我身旁走过，径直走向父亲。

她还是没有看我。从进房间起，她的目光就一直在死去的父亲身上。

我看着她跪在父亲的尸体旁边，惊慌失措的检验他是否还有呼吸，然后失声痛哭起来。她的哭声吸引了放假回来的佣人……

对于这一切，我只是看着。

看着父亲死去。

看着父亲的尸体被人抬走。

看着母亲上吊自杀。

（七）

当时我也就是看着那一切发生，心中觉得麻木，甚至还有点高兴的感觉。

等到一群陌生人把我父母亲的棺木抬走时，我才猛然觉得恐惧：

名之为“父亲”“母亲”的人没有了。

我能乞求的垂下的蛛丝也没有了。

（八）

此后我被送进了孤儿院，过着深陷于孤独与恐惧阴影的生活。

直到，我遇见了她。

我一直深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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