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上百次的死亡

以往无数次的轮回中，面前的少年在她的面前死了无数次.

各种死法，都有.

第54次轮回.

任何的力量也已经枯竭，阿尔泰尔的双手被钉在了地面上，他的胸膛被利剑刺穿，而他只是一双眼睛毫无波动的看着面前杀死自己的“英雄”.

空：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

空：我没有……想和你……

空几乎快要握不住剑，他眼中的悲伤，要比海水的颜色更深，他剑上的血慢慢的滴落下来.

最终，可怜的剑柄没能抓住主人的手，掉落在地上.

远处是赶来的人群，高喊着空的名字.

荧：哥哥……

荧坐着遗迹守卫手上，在旅途的尽头，世界的终焉，游遍七国，迎来最终对决，哥哥终于杀死了他的宿敌，可为什么，哥哥是那么的悲伤……

空的双手拂过风起地的树叶，也触摸过归离原的月光，杀死过无数魑魅魍魉，可是连擦去阿尔泰尔脸上的血痕也做不到.

阿尔泰尔被众人所爱戴的英雄，终于杀掉了恶徒……

阿尔泰尔现在……就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带着温度的光焰逐渐熄灭，似乎昭示着主人生命的尽头，而地上的生灵似乎还在逞强，扬起了一个只属于天空岛上的神明的笑容.

空：从我和妹妹登上天空岛那刻起，你就把一切布局好了是吗……

布局一次次自己该演绎的剧本，切换不同的角色，他的旅伴异或敌人……

瞒过天理，承担所有罪孽，义无反顾的奔赴注定死亡的路程.

空：为什么……

英雄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神明，人们却在歌颂他的英勇.

到最后他用生命所守护的英雄，尘嚣满身，不渡万劫.

阿尔泰尔为什么，重要吗……

重要到哪怕到现在，都要寻求一个答案……

阿尔泰尔或者是因为，我是神吧

而神爱世人，所以……

空也没有机会再去质问那位神，太阳冲破了黎明，一切都获得了新生，可是空却感觉到周身冰冷.

看着远处带着朝他走来的人群，空只是低着头，将他的神，护在怀里.

在故事的最后，英雄抱着恶徒坐在河中，河水冲刷着恶徒的灵魂，冲洗着恶徒的罪恶，也冲走了英雄的神明……

第108次轮回.

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荧：明明已经尽力了……

荧依然能记得，她濒死的时候走过那条长长的路的感受.

她看见了，荒芜人烟的世界，阿尔泰尔孤单形影的徘徊着，一路逆行经过了无数个自己.

在笑的、在哭的、绝望的、悲哀的、打着黑伞的.

当他走到尽头，时间的沙漏已经全部落下，荧听见那个少年开口，声音是那样的轻.

阿尔泰尔那或许就是尽头，可以轻而易举的终结这一切

阿尔泰尔从这无尽的轮回中解脱

但当少年回头的时候，却在自己的手腕上，看到了一条条长长的、眷恋不舍的红绳.

也看见了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

那是他所熟悉的，认识的人，上百次的回溯也想拯救的人，荧在那些身影里，也看到了她自己，包括她的哥哥.

阿尔泰尔要不然，再试试吧……

阿尔泰尔已经迈出了那么多步，不然就再试试吧

阿尔泰尔还是想要回去的

阿尔泰尔我要……接他们回家的啊……

阿尔泰尔轻描淡写的说着.

阿尔泰尔一个都不能少的……

接他们回家.

后来，荧只记得，少年被撕裂的瞬间，她看到的、无数次的阿尔泰尔死亡重叠的画面.

以及，那个少年竭尽全力，试图在黑暗中剖出一条出路的身影.

再睁眼，看到了反复推演着的世界，她便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空所说的每一次.

一次又一次，荧努力挣扎着，只是妄想着，能找到解救少年的方法.

荧：本以为……这次可以……

荧止不住的抽泣着.

她面前的阿尔泰尔，不管是作为神还是人都称不上的那种，只是一个怪物，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

阿尔泰尔哭什么呢……

阿尔泰尔弥留之际，还笑着看着她，明明是温暖如阳光般的笑容，荧却如坠冰窟.

阿尔泰尔我这幅样子……还真是……太难看了……

天理的神罚，深渊的诅咒侵蚀着他的神识时，他的身心都仿佛被寒风侵蚀，却还是笑着打趣.

荧想说话，但是却说不出来.

阿尔泰尔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给荧增加负担的吧

阿尔泰尔忍着极致的痛苦，从地上拿起了自己的面铠，遮住了自己的容颜.

他已经做好了做为怪物而离开的打算……

阿尔泰尔虽然变成了这幅样子，但流光了血的话，身体大概也是会死的吧

荧握住了那把刀，那种亲密的信赖，柔软的安心感拉扯着她，于是她的人好像也分为了两半.

阿尔泰尔看着面前流着泪的太阳，像是倾斜的塞西莉亚花掉落出的露水，勉强的、挣扎着直起身子，然后竭力的抬起了手，摸了一下跪在他身边、手都在颤的荧的脸.

阿尔泰尔想要杀死我的话，也没有关系……

她用轻微发着抖的手举起了那把刀，一点点把它抽了出来.

荧站在世界的临界点，仓促的咽下所有黎明……

第236次轮回.

阿尔泰尔脸上全都是血，头发黏连在了一起.

他淡漠的看着暴怒的天理，轻描淡写地笑着.

阿尔泰尔你赢了，但我还没有输

死亡与失去无处不在的路途，注定与痛苦为伴，注定是孤单与悲凉的，苦难、遗憾、死别注定纠缠的一生，命运使然，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

残缺的身体也好，同伴的猝然逝去也罢，阿尔泰尔无法眼睁睁地、无法阻止地看着生命中的人一个一个走过，由崩溃到习惯……

他还是带着一世又一世的记忆，从头到尾，按部就班的，一路走下去.

第361次轮回.

阿尔泰尔没有人可以改变逝去的历史，但也没有人可以限定无穷的未来

一条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每一个选择都是未知的，他在一片黑暗中探索，不敢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可能.

甚至连终点的方向都不清楚，伸出去的手，只能触碰到一片荒芜.

阿尔泰尔我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我想救的人也越来越多

阿尔泰尔绝望的拾起了自己的声音.

阿尔泰尔可我还是不想随意放弃任何一个人的生命

他并不心怀大义,他很累,精神也临近崩溃,但如果自己尽头一定是死亡,他依旧还是想要改变早已注定的结局.

阿尔泰尔救世英雄，真的很难当啊

为什么每一次轮回的尽头都是绝望……

他救不了所有人，可如果连他也放弃了，谁还能去救剩下那些人……

阿尔泰尔你无需在意，我只是去了，我早就该去的地方罢了，一切就只是，恢复了原状……

活着的人是无法看清太阳的，只有临死之人的眼睛才能穿越光芒看清太阳，于是他找到了生与死之间的不同.

即使他变成残骸，从坟墓中爬出也要用力，用这双残破的手把那些人护在他身后.

481次轮回.

轮回的次数太多，阿尔泰尔的记忆也出现了偏差，不，应该是彻底混乱.

阿尔泰尔这次，是我赢了

他笑得有些扭曲，抬起血肉模糊，白骨清晰可见的手，用自己的血写下一句话.

阿尔泰尔一切因果由我来承担……

明亮的未来不会因为黑暗而消散，苦难的表皮下是璀璨闪光的信念与希望，丑陋腐臭的尸骸上也会绽起花朵.

至少有一秒，他站在世界的顶端俯瞰一切，他窥见新生的微光，知晓了未来的国泰民安，知道自己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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