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跑过重重人影的时候,蓝启仁捋着胡子大家风范的慢悠悠走来,不少人依着视线望去,窃窃私语那便是蓝老先生。蓝氏子弟出门总是礼数在先,衣冠整洁举止端庄,自然是不少人愿意与之交谈。况且姑苏蓝氏又为五大世家之一,威望和名声也是极高,自会又不少人仰慕。至于那不堪回首的三千家规?呵,喂狗去吧,早抛了九霄云外去了。
蓝启仁正举止儒雅的走着,忽的背后被某个人一撞,登时闪了个趔趄。旁边的摆架上放着一九色壶,这一撞正好撞在了那壶上。“啪叽”一声,只听那彩色的酒壶掉落在地面摔了粉碎,壶里的酒水撒了蓝启仁一身。
四周传来一片唏嘘声。
而正在疾步跟上聂明玦的江澄瞬间懵了,他只是急着想要追上聂明玦,然后眼前一黑,接着就是有个像是瓶子的东西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
浑浑噩噩的江澄浑浑噩噩的抬起头,对上的便是蓝启仁拧着湿漉漉的衣袖杀人一般恶狠狠盯着他的眼神。江澄心中一悸,暗道不妙,连忙俯身作揖,尴尬又愧疚的道:
“……蓝先生,晚辈冒犯了……”
蓝启仁气的手指着他一直抖,就是说不出话来。他教了十几年的学生,怎么就教出来一个这么坑老师的呀!
众人见罢,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蓝湛和蓝涣似乎没跟着蓝启仁,自然是不在。而坐在金麟台前的江枫眠和虞紫鸢闻声,齐齐移过视线,看见的正好是江澄俯身跟蓝启仁道歉,惊了一下。虞紫鸢连忙起身要去,却被江枫眠拦住,虞紫鸢皱眉:
“等着?等着做什么?再看阿澄出一次丑吗?”
“三娘。”
江枫眠另一手握着茶杯,道。
虞紫鸢不理会他,执拗的起身,却再次被人拦住,只不过这一次拦住她的不是江枫眠,而是江厌离。只见她轻轻歪过头,笑道:
“阿娘,不要去,相信阿澄,他会做好的。”
金麟台上,一位金衣公子执剑而立,台下那毫不起眼的紫衣身影,平平无奇的面上淡淡的微笑,毫无保留的映入金衣少年眼中。
传闻江家有女,名唤厌离,紫衣如云,蕙质兰心。他与她从小便相识,但仅仅是认识而已,他对这位平平无奇的江姑娘几乎毫无印象可言,仅有几面之缘,因此对她的印象并不深。毕竟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小时候的事,谁记得么多呢?
况且江厌离的容貌并不出众,最多,即便是见过,他也并不会放在心上。
虞紫鸢疑惑的看了看左边的江枫眠,又疑惑的看了看右边的江厌离,这父女俩今天是不是串通好的,搞什么名堂?
而走在前头的聂明玦听到身后一阵唏嘘声,回头时左瞧右瞧瞧不到江小公子。然后移过视线,抬眼便看见低着头好像在认错的紫衣身影和气的手一直抖说不出话的蓝启仁,刹那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事。便抬步上前,横在江澄和蓝启仁中间,道:
“蓝先生何必同一个后生晚辈过不去。”
众人愕然。
虞紫鸢闻声抬头,看向闹事的地方,眸中像是划过了什么,却又说不出。
而另一旁,人群熙攘中,金麟台旁边一个小小的人儿,手捧一个黑木漆盒,呆呆的望着那远处傲岸挺拔的背影。
聂明玦一出,原先奚落江澄的人都乖乖闭了嘴。聂家宗主聂明玦,嫉恶如仇那是人人皆知的,谁敢出手惹事。况且看这聂宗主却像是有意去护江小宗主一般,更没有人说的出口。蓝启仁气极当中,忽的只觉视线一暗,耳边传来的便是聂明玦掷地有声如雷贯耳的磅礴之气,心下叹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袖,转身拂袖而去:
“也罢。”
江澄抬头看了一眼聂明玦,又歪头看了一眼蓝启仁,再次作揖:
“蓝先生,晚辈冒犯了。”
“哼。”
江澄紫色的杏目愣愣的,直到现在也都还没回过神。他就不明白了,他和聂明玦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印象里,前世与他见面最多便是在伐温之战之时,那时大家都是同盟。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那么恨蓝忘机,毕竟那个时候夷陵老祖还是助他的,一条绳上的蚂蚱,谁又比谁多恨几分?大局为重。
回神时,耳边只是传来聂明玦如雷一般的嗓音,只道:“走吧。”
抬头时却已经找不到人影了。江澄一脸懵逼的到处漂移视线,找了大半天才看见他已经走出十几丈远,哭笑不得的跑着追上去。
虞紫鸢蹙眉,自言自语道:
“阿澄跟聂明玦这小子去干嘛?”
“年轻人的事,我们又怎能知道呢。”耳边,江枫眠悠悠的说道。
“……那个……聂宗主,你……”江澄好容易追上他,这聂明玦走路怎的就那么快呢?漂移?邪功?大长腿?什么鬼!
江澄喘着气,追上去刚要开口喊让他慢一点自己跟不上,谁知刚刚开口,聂明玦便道:
“不谢。”
江澄 :???
“……不是,聂宗主,我……我我只是想让您慢一点,我跟不上……”
“哦。”
聂明玦应了一声,江澄则是松了口气,却没有停下自己疾步奔跑的步伐,忽的眼前一黑,吓了他一跳,连忙鲤鱼打挺似的扭腰一个蹦跳开,定了定神才看见聂明玦转过了身,一脸正色的看着前面。
呼,好险,差点就撞在他身上了……江澄这样想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要开口说什么,见他目光直视着前方,于是疑惑的摆了摆手,试问道:
“……聂宗主?”
聂明玦顺着一只摇晃不止的手往下去看,这才看见江澄一双澄澈的眸子,道:
“原来你在这里。”
江澄: ……
这聂明玦绝对是脑子有坑!有坑!
捶胸顿足,江宇直江小宗主表示很心累。
好容易解释明白,二人踩在石砌的小路上尴尬的唠着磕。
“听闻江公子去听学头一日就被赶出了,为何?”
“……这个……话说云深不知处养了三只狗……”
宾客纷纷入席。人群熙攘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激动又害怕的来到那金麟台前,顺着阳光抬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台阶。
那是一个少年,长得有些矮,一张白净白净很占便宜的小脸,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手中捧着一个方盒,满怀激动的看向那大理石的台阶,亮亮的眼睛里,满载着期待和希望的光。抿了抿唇,他的眼中还透露出些许害怕。
原来这就是金麟台,好高好高,好像永远望不到尽头。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盒子,激动的迈上台阶。
江澄同聂明玦谈着,觉得入座时间差不离,便顺着原路返回,往金麟台这边而下了。
就在那少年迈上最后一阶台阶,寻人问路时。一个金家子弟鄙夷的看了他几眼,告诉他宗主在那边。然而当他说明来意时,这位眼前的父亲却脸色为之一变,二话不说一脚朝他踹去。他一个闪不及,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只觉得自己像是飞了起来一般,从金麟台上滚了下去,一直滚到了最后一层,重重的摔在地上。他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手,身旁跟着他一起摔下的是那个盒子———
母亲的骨灰!
忽然,一双大手托住他,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原本沸沸扬扬的金麟台,霎时变得鸦雀无声。而在台上的金光善,脸色更是黑的难看至极。
少年惊愕的抬起头,他看见的是一具高大的结实的身躯,那人的手掌那么宽大,将他从地面上抱起,拍了拍他身上灰尘,转头谩骂那些金家子弟。
他愣愣的看着身前那高大的身影,旁边一位紫衣少年弯腰捡起地面上的木盒,放回到他手里,抬眸,对他笑了笑。
这二人便是江澄和聂明玦。原本江澄面部僵硬脖子溜酸的和身旁那个人尬聊着,碰巧路过金麟台下,抬头时就看见一个黑影从台上滚落,一直滚到了最后一层,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他江澄没有蓝湛那逢乱必出的习惯,刚开始还是没在一瞬间回过神的。可是当他看见那少年跌在地上,旁边一个盒子同他一起滚落,耳边的金家子弟还低声暗骂着
“区区娼妓之子,也敢跑金麟台来认亲。真当我们金家无人?”
“告诉你,是给你点教训,金家的金麟台可不是你这种娼妓之子想来就能来的”
“哼,不知道今天是我们公子的生辰?区区娼妓之子,别以为靠着个破扣子就能攀上我们宗主的名头”……
听罢,江澄心里一惊,娼妓之子,娼妓之子,娼妓之子……
那岂不是金光瑶?
好巧不巧,竟让他在这里撞见了?
而一旁的聂明玦最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听罢那些人的话心下一气,不等他江晚吟回神,便像阵风一样飘到了金麟台的台阶下,将那小公子扶起,转头便大骂几人,被他骂的脸纷纷变成了土黄色,没被他骂的纷纷抹了一把汗。不远处观园里的魏无羡和聂怀桑几个少年则是面面相觑,顺即调侃道:
“怕是那金宗主,又碰上个与他认亲的吧?……”
“瞧他那脸色,这么远的距离都能闻到金夫人脸上的火药味,哈哈。”
“这下有好戏看了,魏兄,我们先去逛一圈。”
“哎,急个球啊,先搁这唠唠嗑,不急。话说你刚刚讲到哪儿了,继续,我听着呢。”
“哦,话说这啊……”
金麟台下——
“哼!好一口一个娼妓之子,金宗主,这便是你们兰陵金氏的教养。今日,还真是让聂某开了眼界。”
远处,刚刚入席的蓝湛和蓝涣双双停下脚步,看向金麟台下。
而那位少年,则是仰着头,手中捧着那方盒,呆呆地看着那结实的背影和身躯,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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