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知真相

就在黯霜半跪在殷诛的身旁泣不成声时，周围的空气，又忽然动荡起来，书案上的笔墨忽而飞起，从黯霜的脸侧飞过，书房里的一切物品，都离开了原有的位置，被空气卷上了房顶。

周围的一切都在极速地坍塌着，黯霜一怔，这才勉强从看见殷诛的震惊中挣扎出来，抬眼望去，只见面前殷诛的身影又在一点点地变淡，这让她不由想起刚才在桂花树下的那个红衣幼童来。

难道说……

“阿霜？”

黯霜思量之间，忽然听到这一声来。

她猛然仰起了头。

殷诛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惊讶而无奈的神情，眸中的色彩在这一刻尽数回归——然而，仅是短短的一瞬。

下一瞬，光影破碎，他消失在了黯霜的面前。

就在空气再次翻涌，崩塌更加极速之时，忽而有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黯霜怔怔然抬眼一看。

是挽泠。

挽泠把她背上自己的背，让她环上自己的脖子，双手一个结印，从这纷杂的空气之中便开出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她背着黯霜，从这缝隙之中离开了这里。

出来之后，黯霜从挽泠的背上下来，被泪水模糊的双眸看向她们来时的方向，巨大的蓝色法阵依然在稳定地运行着，将里面的一切全部笼罩起来，什么也看不到。

她正想擦擦眼睛，去问问殷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时，殷澜却已经施施然来到了她的面前，向她递出了一张手巾。

“谢谢。”黯霜接过手巾，擦了擦自己的脸，以手巾盖着自己的面容，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半响才放下了手巾，看向了殷澜的方向。

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殷澜叹了一口气，右手往前一挥，在蓝色法阵的上空，便出现了无数条金色的丝线。

几日之前，她在救殷澜的孩子之时，殷澜也曾双手一挥，现出孩子的因果线来。

那星河壮阔，金线飘摇纵横的场景，是她所难以忘怀的。

然而当殷澜再一次现出此处殷诛的因果线时，纵然星河依旧灿烂，但那些本该摇动连结的金线，却如同游丝一般，断的断，残的残，一片凄凉之景，黯霜仔细寻去，竟然连一根连着的线都没有找到。

“据说，自从施了十代因果咒之后，老祖的因果线便受到了反噬，成了今天这般。”殷澜也如同她一般看着那上方残碎的因果线，道，“就算是人的肉身已死，只要魂魄还在，因果线就不会断。然而若是因果线断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虽是问黯霜的问题，但是殷澜却并没有等她的回答，他继续道：“因果线断了，这人所有的一切都会逆时逆序，颠倒错乱。他在上一瞬还是蹒跚学步的少儿，跟人抢着玩物，下一瞬便是满头银丝的老人，坐在院前看着幼童嬉戏，再一瞬又可能变成身体力强的青年，在田间不停忙活。如此这般，轮回不息。”

黯霜忽而想起刚才经历的这两幕，心下恍然。

“若是常人，因果线断了，也只会发生身体变化的现象，每隔几天便会改变一种形态，虽然麻烦，但只要有人照看着，勉强也能够生活。”殷澜道，“但是老祖则不同，他本就掌管世间因果，因果线之繁杂远超世人，因此变化比常人要快许多，你刚才进去，想必也体验到了吧。”

黯霜点了点头。

确实，她方才进入结界不过短短半刻，便已经经历了两次变化。

殷澜左手一挥，隐了殷诛的因果线，道：“伴随着老祖身体的不断变化，他还会出现在各个地方。开始时，他变成了初始本体，便忽而出现在了桂树之下，缓缓地动着，下一刻他又消失在了桂树之下，等前辈们再寻时，竟然寻到了九重天才把他寻到，费了很大的功夫。所以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便有了这幻境禁锢法阵。其一是保护老祖，让他的身形无论如何移动，始终都在这法阵之中；其二是构建幻境，欺骗他的因果线，这就是他当时所在之地。”

“这么折腾，就算天帝也承受不了，但老祖到底是老祖。”殷澜叹道，“不知你有没有发现，在两次变化的中间，老祖会有那么一瞬，会是清醒的？”

黯霜点头，她想起了刚才殷诛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无奈，想起了那一声“阿霜”。

“他把自己真正的意识封闭了起来，用来保护自己，不被这些无端的变化折腾到精神崩溃。留一丝意识在场景转换之间，提醒自己，不要轻易放弃。”

“他在变化无端的幻境之中挣扎着，从未放弃过希望，并且深深坚信着，有朝一日会和你重逢。”

“这，是我殷家的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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