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相逢(下)

这次却是更久的沉默。

最终她听到了那人低沉至极的回答。

“……不知……”

她终是睁开了眸子，看向了他的方向。

那人原来深不见底，不可捉摸的眸子却在此刻变得浅了些，她看见那双眸子中密布的血丝，她看见那双眸子中的震惊与心疼……

然后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这段病重时期最灿烂的一个笑容，开口道：“既然如此，先生，为何一定要这般苦了自己呢？”

“我知我命数短暂，难以长久。但是先生，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先生若连相逢都不愿予我，那又何谈相知相恋呢？”

懿王妃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道：“先生……不要给我乱结姻缘啊……”

听到此处，那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身子轻轻地颤抖着，却并没有说话。

“先生，你的名字，是什么啊……”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却感到他的手终究握住了她的手，笑了起来。

“殷澜……殷切之殷，狂澜之澜……”那人颤声道。

“果然……三百年前，东陵末代国师，果然是先生……”她的眼前慢慢变黑，“听闻先生乃是狐妖，青丘……青丘很美么……”

“是很美……四季如春，各处繁荣……”

“真可惜，下一世……一定要带我看一看啊……”她微笑着，慢慢地合上双眼，“先生……不，澜……澜……”

她面上仍是笑着，然而闭上的眸子，却再不会睁开了。

殷澜终究是跪在了地上，无语凝噎。

“红线，你后悔了吗？”

这房间之内，忽然一阵金光大盛，一道黑衣身影从虚空之中踏出，携万千雷霆，款款而至。

这黑衣人随手一挥，本来定在原地的人忽而被解开了定咒，开始了各自的活动，却视殷澜和他不见。

殷澜没有回答男子的话，他怔怔地看着懿王冲上去将懿王妃反复摇晃却再不会得到她的回答，大吼着些什么，从身后，传来了太医们的悲嚎声……

“当初既然选择了这样……便不会后悔，”殷澜叹气，将视线移回了黑衣人面前，道，“只是陛下……我想，我可能做错了……”

天帝微笑着看着他，道：“确实。就如同她说的，直面自己的心意罢，红线。”

“……”

直面……吗？

“好。”

他道。

……

四国历六百七十九年 正月初六 北越宫城

天气正寒，有鹅毛大雪自天而降，一个着愠袍敝衣的女童畏缩在城根底下，轻轻地向手心里哈着热气。

“冷吗？”忽然有个人影出现在她的上方，女童抬起头，看向那人，只见那人着一身凤凰纹红袍，华丽富贵，天降大雪却不临于其身。她觉得新奇，便歪着脑袋，问道：“你是谁？你来干嘛？”

“我叫殷澜。”那人如是说道，蹲了下来，漂亮的桃花眸中盈着笑意，“你愿意跟我走吗？去一个温暖的，永不会有寒冷的地方。”

“唔……”她笑了笑，道，“听上去很不错哦。”

“还可以让你摸摸我的耳朵。”那人指着自己忽然变出来的狐耳道，“怎么样？”

“哇，澜澜你是妖吗？”她很熟练地唤起了她为他新取的昵称，眸子里冒出了好多小星星。他低下头，让她摸着自己的耳朵，那女童瞬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么，我以后就跟你走咯。”她道。

“你叫什么？”那人问道。

“我叫苏晚。”女童笑道，“苏浙的苏，晚上的晚，澜澜要记好哦。”

“好。”

这一世，我定要伴你走到时间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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