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下)

殷澜一边跑，一边想着。

却有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之中发出了清晰的反问。

“怎么就不可能了呢？”

他做的每一道菜，她亲口尝下，然后冲到门口大吐特吐，面色苍白，却依然抬起头来，笑着道：

“我思来想去，觉得你这饭虽然做得实在是惨不忍睹，但是却还合我的胃口，不若你便每日去给我做一盘菜吧。”

那时候，她的眸中，清凌若水。

那时候，她的微笑，浅淡平然。

那时候，她仗着他对她的疏离，隐瞒着这重大的消息。

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挽绛……

殷澜的思绪翻飞，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已经站在了那山洞之前。

一晃五十年过去，当初被挽绛渡劫时的灵气所震断的树木又重新生长了起来，焕发出新的生机，绿草如茵，清泉涌流，往日痕迹不再。

杜鹃在他的头上叫着，微风轻起，拂过他鬓角的发，殷澜心中却忽而生出几分凄凉来，他缓缓地迈开步子，向山洞中走去。

“澜澜……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那一年，他抱着她，走入这山洞之中，身后是万雷轰鸣。

“澜澜……我们是夫妻了……”

那一刻，他伏在她身上，少年轻狂，却第一次流下苦涩的泪水。

“澜澜……”

恍惚之间，他还能听见，听见枫晚轻轻的，含着无尽爱意与苦涩的呼唤声。

殷澜的身子在轻轻地颤着，微敛心神，他缓缓进到这山洞之中，却并没有如他所愿，见到一席绛衣的挽绛，抱着他和她的孩子，那可能已经化了人形或仍是狐形的孩子，歪着头对他轻笑着，道一声：“殷澜，好久不见。”

寂静无声的山洞中，自山顶射下一道天光，天光之后，更加黑暗的深处，有一团明光闪耀着，一闪，又一闪。

在看到那光团的那一刻，殷澜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全身血液，似乎也为之一滞。

这血脉之中的牵引，熟悉而又陌生——

殷澜豁然抬步，脚下生风，几乎一瞬便奔至那黑暗中的光团面前。

它被安置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殷澜将它从岩石上抱起，这才看清了这光团中的东西。

被光团所护着的，是一个金色的大茧，茧中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狐狸的影子，肚皮一起一伏的，似在沉眠中睡得正香。

只是殷澜却能感应到，这小狐狸的灵魂气息非常虚弱，微弱到一离开这个金茧怕是就会魂飞魄散的地步，现下只怕是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之中，短时间内是很难醒过来了。

把金茧抱在怀中，殷澜这才发现，在岩石之上，还有一张白色的纸。

用另一只手轻轻将这张纸拾起，缓缓展开，映入他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娟雅俊秀的字，似乎带几分恣意。

只一瞬间，殷澜便确定了，这是挽绛的字，这张纸，是挽绛留给他的信。

他的视线，向着这封信的第一行移去。

“自渡九尾之劫后，我似乎许久没有动笔写过字了，现在看来，倒也还好。”

一如往常，清淡的语气，不知为何，看到此处，殷澜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我知道，到了此处，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不错，这就是你我的孩子，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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