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在树下生了一堆火,桂坐在火堆旁撕下自己的袍角给蔓子受伤的前腿包扎起来。
时间已将近凌晨,天边的启明星已经倾斜,满天星斗映着地上的火光,背后的那场声嘶力竭的大火看起来总算是要熄灭了。
桂侧着身搂着蔓子,蔓子怀里挤着刚刚满月的小猫仔躺在火堆旁,双眼依旧大睁着。银时双手抱着胸垂着头,困极了似的头一点一点着。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觉得这样熬一夜很酷还是怎么的?还不快睡觉!”阿瑾锤了一把银时的卷毛头。
“砰。”银时顿时像纸糊的一样倒下了。
再一看,倒下的银时维持着双手环胸的姿势却双眼紧闭早已经睡着了,此时正鼾声正起,连鼻涕泡泡都出来了。
“卷毛,假发……”
忘了桂这个人睡觉从来都是睁着眼睛睡的。
真是白操心了。
一夜到天明。
阿瑾守了一夜的夜,却也完全没有累的感觉,此时看到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远处山峦上一轮红日映着朝阳缓缓升起,树上的蝉鸣又不知疲倦地响了起来。
明明是司空见惯的景色,背景却是崩塌烧毁还在冉冉升起余烟的私塾废墟,阿瑾的心不禁隐隐绞紧作痛,牙关紧紧地咬了起来。
“啊,到白天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银时伸了个懒腰用和平时别无二致的懒散的声音道。
“喵。”
“是啊,又到白天了,真是睡了个好觉。”桂打了个哈欠,放开了想要跑开的蔓子。
阿瑾回过头。
两人拨弄着燃尽的火堆,但眼睑下那浓重有如黑洞一样的憔悴的黑眼圈却还是怎么都遮盖不了。
“……你们。”
为什么昨晚明明睡觉了的两人眼眶下还是有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啊?
“你们,”阿瑾指了指眼眶,“黑眼圈好重啊。”
“啊,这个,”银时毫无自觉地摸了摸,声调毫无起伏地道,“是被小混混打的。”
“谁相信啊!”
两人一鬼站起身,面前是早已烧得只剩一大片废墟的崩毁的私塾,白色的烟雾不时在四处缓缓升起,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银时径直朝废墟走去。
“银时,你……”桂伸手想要拦他。
但银时根本没有理会桂犹豫的阻拦,无视还在冒着烟的木头踩着烧焦的废墟向往日的院子走去。
这里是大门。
这里是教室。
这里是宿舍。
这里是院子。
随着银时有些匆忙焦急的步伐一步步走过往日熟悉现已成废墟的私塾,银时最终在被大火吞噬倒塌下的巨大樱花树前。
“真可怜啊,”银时低头摸了摸已成焦炭的树,“明明明年还能开花了的,却再也看不到它开花的样子了。”
桂愣了愣,从刚才开始就失神地四望的视线此刻也抖了抖,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阿瑾也神色落寞起来。
银时蹲到树下用手挖了起来。
桂道,“银时,难不成你……”
虽然也想过偷偷把银时的私房钱都偷走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看来或许是万幸,私塾遭了大火大面额的纸币肯定都烧没了,只剩下这些硬币,如果那时就全花完了的话现在肯定大家一分钱都没了。
一言不发地用手在焦黑的土壤上掏着,银时最终将那个熟悉的小木匣子挖了出来。
里面依旧静静地躺着一分不少的硬币。
“哦哦,银时你竟然还在这种地方藏的有钱啊,真是得救了。”桂在自己怀里掏了起来,“我这里还有昨天剩下来的五百日元。”
两人一鬼又往回走,讨论着去镇子上打听消息,商量继续下一步该怎么走。
快走到树下的时候,银时突然沉默地停了下来。
树下靠着的高杉此时正捂着头上的伤口呆愣地看着面前燃烧殆尽的废墟,瞳仁颤抖着眼眶霎时红了,急喘着摇晃着身形站起身,目光如受伤的困兽一样搜寻着面前的两人。
银时垂下头,脸藏在了阴影里。
“……这,”高杉指着面前的废墟,声嘶力竭地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桂即使是已经接受了事实此刻看到高杉难以接受的表情还是红了眼眶,“……松阳老师,松阳老师被抓走了。”
“什么?”高杉不可置信地盯着低下头的桂,又转头看从开始就不发一言的银时。
这家伙……一定是他……
他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银时的领子将他扑倒在地,一拳狠狠地打上了他的右颊。
“你都做了什么!”高杉咬牙切齿地盯着身下沉默地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一样的银时,狠狠地道,“昨天下午只有你陪在松阳老师身边但你都做了什么?!你竟然眼睁睁地看着松阳老师被抓走!你还敢自称是松阳老师的弟子吗?!为什么你现在还在这里?!你这个不忠的混蛋!平常就已经够觉得你碍眼了!擅自闯到松阳老师身边,又擅自把松阳老师的注意力都夺走!而现在你居然还让人抓走了松阳老师!混账!你对得起松阳老师吗?!”银时的右颊顿时红了一大块,血慢慢的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但他好像还是毫无反应只是失神地垂着头,任高杉扯着他的衣领狠狠地摇晃却一点也没有反应。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真是够了!!”高杉说着高高举起了拳头作势要砸,一旁的桂下意识地冲了过来,堪堪拦下了那只拳头。
“让开!我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混账让他给松阳老师陪葬!”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松阳老师被抓走了这是事实,难不成你连同窗都要送葬吗?!高杉!我对你太失望了!”
桂和高杉互不相让地怒吼着扭打着倒在了地上。
高杉看着竭尽全力想要捉住他双手的愤怒的桂,喉咙里发出让人心里一悚的低沉的笑意,“桂,你知道阻止不了我,松阳老师死了,我一定会让坂田银时为松阳老师陪葬,我说到做到。”
桂狠狠地看了一眼高杉,逮住了高杉一瞬间松懈下来的力道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拳打上了高杉的脸,“谁说松阳老师死了?!他只是被人抓走了而已,现在肯定还活着!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吧!同窗那么多年的情意你说杀就杀?!我真是看错你了高杉!!”
高杉一瞬间瞪大了双眼,好像整个人都懵住了,甚至桂那毫不留情的一拳也没有这句话给他的冲击大。
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呆呆地盯着怒不可及的桂道,“……松阳老师,他还活着?”
桂捂着自己流血的手从高杉身上爬下来,疲惫地应了句,“啊。”
“……银时,你没事吧?”阿瑾跪坐在躺在肮脏的地面上的银时旁边,手向着他的脸犹豫地伸了伸。
那里这一小会儿已经红肿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小吓人,而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了。
一直感情都不错的三人中间这次却大打出手,还都负伤了,作为他们的朋友,她却没有插手他们之间打架的资格与理由。他们与松阳老师之间的感情,她没有办法去指手画脚,再说男人之间感情都是打出来的,这次好好的把郁气都发泄出来了,下次就能没问题了吧。
但她还是叹了口气。
打架是打架,但下手还真是毫不留情啊,这样的伤口,得要很久才好吧。
银时沉默地缓缓地坐起身,“我没事。”
“但是你脸上看起来好像很严重啊,这里又没有冰块,还是赶快去镇子上给你们包扎一下吧。”
于是三人一鬼互相搀扶着沉默地向镇子上走去。
下山的时候所有人都垂着头没有一个人回头看,怕是一回头记忆里的私塾就会变成坍塌的废墟。即使是假装也好,就那样,假装私塾永远在那里吧。
隐藏在绿绒绒的树荫里的蜿蜒的石阶依旧是那条石阶,但是通往的地方已经消失不见了。
阿瑾踏过一条条早已刻进记忆里的石阶,脑海里纷飞的是这一年来在私塾里的记忆。
冒着大雨背着女孩带着大家赶回去却依旧浅笑着为大家打气都松阳老师,临别时流泪的私塾同窗,总喜欢在走廊上晒太阳的蔓子,那棵盛开着的灿烂的樱花树,树下流着汗水挥着剑的大家。
再见了,私塾。
再见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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