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话 和你在一起

半夜里，我醒了过来。

“阿柒。”

没有人回应我。在黑暗里我试着去寻找阿柒，只是我听到的只有沙沙的风声在空中回荡。

我从来都是最早睡得那一个。饭是我吃的，碗是他洗的。地板上的被褥是我铺的，可床从来都是我睡的。

我一直都是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就看见他正在门外做早点。这次突然在夜里醒过来，却发现他一直不在屋子里。

借着月光看，地上的褥子整整齐齐，丝毫没有动过。就像我第一次来到这儿铺下的一模一样。

我突然意识到，似乎在这些天的夜里，他从来都没有躺在这褥子上睡过。

“阿柒。”

我在屋子里找了一圈，还是处处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推开门，发现屋里屋外，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了。

今天晚上的圆月很大很亮，即使竹林很高，叶子很密，那斑驳的光芒还是能洒落下来，亮的让我心里没有太多惶恐。

向东走，那里是一片宽阔的草崖。从那儿能俯瞰到重明城的全貌，还有远处滚滚的海洋，海浪撩动天边的星辰，把它们洗得发亮。

那里是我很喜欢去的地方。

想也没想，我走了过去。

山里夜间的温度一直都比较低，现在起了风。我感觉身上有点发冷，空中似乎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走出竹林，走到草崖上。

看到崖边有个人影，躺在草地里。

是他。

………

………

那种声音在草丛里窸窸窣窣，就像是猛兽发动攻击之前谨慎小心的攒动声，一步步朝你逼近。

我坐起身，猛地转过头。

是她。

在大风里弓着身子，像只没有经验的小老虎，丝毫不知道收敛自己的脚步声。

在月光普照下，她的头发黑的发亮，身上穿的白裙长纱也几近透明。我好像能看见她白花花的胸脯，在她一起一伏中晃动着。那清晰性感的线条无声息地勾引着我。

看见我在看她，她多半惊讶到了。站在那里半天不动弹。

“阿柒，你…”

“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

………

“你为什么不回家睡呢？”

她蜷在我身边的草地上，疑惑地问我。

哼，她居然还好意思问我这种问题。也不知道哪尊大佛每天卧在我的床上睡得正香？！

“是不是因为我睡了你的床？”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事。

“不过好奇怪啊。”

她疑惑地自言自语起来。

“我每天晚上都是躺在地板上的铺子里睡的。可为什么早晨醒来的时候，我都在床上？”

在山里夏天的温差比较大，家里又摆了一缸冰降温。晚上要是睡地板，着凉是小事，闹出来风湿什么的，可是麻烦事。

毕竟，她做刺客了。在刺客的眼里，钱是第一，命是第二。我除了做任务以外，还是很注重养生的。

她永远都不会懂这个规矩与道理。

“阿柒。”

我低头看她一眼，从她的眼睛里，我能看见一颗刚划过去的流星。

“是流星诶！”

她抱住我的胳膊，激动地摇晃着。

我也抬头张望，从云缝隙里又窜出来一颗，拖着长尾巴，像是把黑暗的天撕裂了一道口子，光芒倾泻直下。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看到流星。”

她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有什么好稀奇的，三伏天热得心烦的时候，我总是来这里凉快。流星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你看那山下，灯火辉煌遮人眼。那时候，我总是和伙伴们蹲在怡红馆的馆顶等流星，一直都看不到。”

“果然越黑暗的地方，星星就越亮啊。”

她说完，从坐变成了跪姿，双手合十。

“我要许愿。”

流星早就不见了，她是真傻，是傻到后知后觉就变成了可爱。

“我要和阿柒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看不到尽头。”

此话一出，我语塞，只觉得喉头一噎，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此刻更猛起来，像是在回应她。她身上的白纱粘着露水和草叶一块被掀到空中浮动着。露出来修长匀称的大腿，在黑暗里透着柔和的光。

看起来像是被神山庇佑的孩子。

她亮的不真实，或者是因为这个社会太黑暗。

……

没过一会儿，她就窝在我身边睡着了。

我第一次这么详细地去看她，带着几分罪恶感，还有兴奋和胆怯。从额头上乌黑的根根发丝，一直到粉嫩的脚趾尖，我仔仔细细看过来个遍，就像曾经欣赏我不惜性命取回来的魔刀。

触摸着她光滑的皮肤，我的手有些想抖起来。总觉得，她太珍贵，同时又显得我…

不知廉耻。

我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顺势一揽，她软绵绵地倒在我身上。

看来不得不回去了，她要是跟我这么在这里呆一夜，肯定要感冒。

……

推开门，走到里屋。我看了看地上的被褥子。

“我每天晚上都是躺在地板上的铺子里睡的。可为什么早晨醒来的时候，我都在床上？”

我耳边又响起来她不久前那疑惑不解的自言自语。

既然在床上了，那就好好睡，管那么多干什么。

………

把她抱到床上，我准备起身离开。不料刚刚还柔软的她突然变得很有力量，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这一个促手不及，我整个人都倒在床上。

“阿柒，你，陪我睡。”

“你刚才在装？”

我心一提。

“我才没有装睡呢！”她朝我吐吐舌头。“还不是我们的暗影刺客大人没有防备心了。”

是啊，让我卸下所有的戒备的人，她是第一个。

我承认，我上当了。

她说罢，嘻嘻笑了笑，手指尖闪着白光。口中念着一个“定”字，朝我胸口点去。

“我新学的哦，被我定住了。可就动不了啦！”

说完，她给我盖上了被子。躺在我身边。

睡着一张床，盖着一张被子，枕着一块枕头。这是我连做梦都梦不到的东西。

像从前一样，她像只小猫，把脸颊在我脖颈处蹭蹭，然后贴着我。

我没动。

“不错，这定功可真厉害。”

“晚安，阿柒。”

她的脸上终于算是出现了些疲惫，过了有一会，在被窝里滚了滚，呼呼的睡着声就起来了。

缩在我怀里，她这次睡得是真的很香。脸上露出来憨笑，我以前抱她的时候从来没见到过。

张开双臂，我轻轻搂住她。我不走了，我要享受这同床共枕的柔软时刻。

什么定功，我笑了。

我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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